小时候,徐新秋总觉得自己是被学业耽误的天才侦探。
看《福尔摩斯》时,觉得那些推理简直轻而易举——“哦,袖口有泥渍,说明去过河边;怀表磨损严重,证明主人习惯用左手开盖——凶手就是你!”多简单啊!
看《名侦探柯南》时更膨胀,甚至觉得工藤新一肯定没我聪明,那纯属剧情需要。
那时候,破案在徐新秋眼里就像拼积木,只要把线索这样摆、那样搭,再转个角度,\"啪嗒\"一声,真相就会自动浮现。
——直到徐新秋真的亲手查案。
“王爷?王爷?”
士兵站在案前,已经汇报了半刻钟的军务。然而徐新秋一动不动,眼神涣散,视线不知落在虚空中的哪一处。案上的茶早已凉透,墨迹干涸的公文堆在一旁,连烛火摇曳的影子都比他有生气。
士兵犹豫再三,终于壮着胆子凑近,低声唤道:“王爷?”
“……啊?”徐新秋猛地回神,眨了眨眼,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挣脱,“怎么了?”
士兵暗自叹气。
——破案这活,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
徐新秋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两天前他踏进阴冷潮湿的大狱时,还带着十足的把握。狱卒提着油灯在前引路,昏黄的光线在斑驳石墙上跳动,照出地上蜿蜒的血迹。最里间的牢房里,孙梁像具尸体般蜷缩在角落,听到铁链响动才微微抬头。
当看清来人是徐新秋时,孙梁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光亮。他拖着溃烂的双腿拼命往前爬,铁镣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是………是……”他嘶哑的嗓音像砂纸摩擦,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徐新秋的衣摆。
“我知道。”徐新秋蹲下身,闻到对方身上腐肉和血痂的腥臭,“在找到汉王前你恐怕还得在这儿待着,但不会再有人动刑。”他转头厉声喝道:“来人!”
两个士兵搬来简易木床时,孙梁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随行军医清理伤口时,这个硬汉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出声。待包扎完毕,徐新秋挥退众人,就着牢房里唯一那盏油灯,与孙梁长谈至三更。
可越是深谈,徐新秋的心就越往下沉。孙梁提供的细节与影卫汇报的几乎分毫不差,这个当事人竟给不出任何新线索。直到油灯将尽时,孙梁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他……有时候会变成另一个人。”
…………
\"王爷,这一带我们连耗子洞都掏过了,就差把地皮掀起来……\"士兵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他鬼祟地左右张望,凑近徐新秋耳边:\"王爷,底下的人都说汉王殿下估计是变成鬼了!要不咱们请个道士………\"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徐新秋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盯着案牍上毫无进展的文书,只觉得眼前发黑。后天郑远光就要到了,可他们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前两日他还想着靠缜密推理抽丝剥茧,现在却恨不得直接调来工兵营把整座城轰平了找。可即便是这般蛮干,依然一无所获。
案情明明简单得可笑——北燕密探潜入行刺,可偏偏凶手和受害者一起人间蒸发了。徐新秋烦躁地挥退士兵,独自坐在陈渊道遇刺的那间厢房里。窗棂透进的月光将血迹照得发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为什么要跑………”徐新秋喃喃自语。以蛊虫的效力,陈渊道绝不可能轻易毙命。但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遇刺后的汉王为何要主动逃离重重保护的府邸?这简直就像………
徐新秋突然僵住了。月光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除非——那个逃跑的“汉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陈渊道!
徐新秋眼中寒芒一闪,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强行催动丹田中刚刚凝聚的内力。他单膝跪地,右手成掌猛然拍向青石地面,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整间屋子都跟着震颤起来,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床榻下方的石板被震得微微翘起,露出一道幽深的缝隙。徐新秋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果然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地下密室内,陈渊道听到头顶传来的动静,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太清楚了,在平王面前,任何逃跑的企图都不过是徒劳。
“砰!”厚重的木门在徐新秋一脚之下四分五裂。他踏着木屑缓步而入,看着端坐在石椅上的\"陈渊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皇叔,让侄儿好找啊……\"
“省省吧。”“陈渊道”头也不抬地打断,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你我心知肚明,这副皮囊里的,早就不是他了。”
徐新秋不动声色地靠近,暗中调整着呼吸节奏,随时准备出手:“那不如说说,你我体内的蛊虫,到底是什么来头?”
“长生术。”“陈渊道\"轻笑一声,终于抬起眼帘。昏暗的烛光下,他的瞳孔泛着诡异的青芒,像是深潭中游动的鬼火。
“我知道。”
“不错嘛,那雁斋和红凤教也知道了?”
徐新秋点点头。
看到徐新秋点头,陈渊道反而松了口气,卸下了之前那副狡黠的模样,郑重道:“准确地说,是换魂——南疆秘传的邪术,能让两个灵魂互换躯壳的奇物……”
“陈渊道”话音未落,密室入口处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如鬼魅般窜入,他身形矫健似猎豹,眨眼间便已挟持着“陈渊道”向门口掠去。
徐新秋瞳孔骤缩,当即运功欲拦。却见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轻抚颈间挂着的一枚骨哨。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响起,徐新秋体内的蛊虫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剧痛之下,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