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里的腐臭味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苏瑶的军用靴底在湿滑的管壁上打滑。
霍霆风的血顺着她攥着他手臂的指缝往下淌，在管道底部积成暗红的小水洼——方才他为替她挡那颗擦着耳际飞过的子弹，左肩的战术背心被撕开半道口子，露出的皮肉翻卷着，像朵狰狞的血花。
“夜枭小队的热成像仪能穿透三厘米厚的岩板。”老张贴着管壁摸过来，他的情报员制服沾着矿灰，“他们队长那杆巴雷特m82，射程一千八百米外能打穿头盔。现在矿洞入口被他们封死，咱们相当于困在老鼠窝里。”
装甲车的履带声震得管壁嗡嗡作响，苏瑶的太阳穴跟着突突跳。
她想起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穿绿军装的男人抱着小苏瑶站在军区大槐树下，背景里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一闪而过——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赵教授，当年和父亲一起参与“晨光计划”的核心成员。
而所谓的“父亲自杀”，不过是有人想让所有知情人永远闭嘴。
“老周，能定位夜枭的指挥频率吗？”她突然转身问周通信兵。
小个子通信兵正把耳朵贴在军用对讲机上，闻言手指快速在加密键盘上翻飞：“干扰太强……等等！他们用了跳频，但有串杂音重复出现！”他眼睛一亮，“是摩斯码！S-o-S——孙卧底的代号！”
苏瑶的呼吸陡然一滞。
孙卧底是三个月前她亲手安排进未知势力的线人，最后一次联络时只传了半句话：“实验室在矿洞地下二层，他们要……”
“他们要启动‘暗蚀’。”赵教授突然开口，他的眼镜片蒙着水雾，“当年‘晨光计划’是研究可控核聚变，后来被篡改了方向。那些人在地下实验室藏了小型核电池，一旦启动，整个矿区会变成辐射废土。”
霍霆风的战术手电光束骤然收紧，照在赵教授泛青的脸上：“还有多久？”
“七十二小时。但如果他们提前触发过载……”老教授喉结动了动，“最多六小时。”
管道外传来金属碰撞声，是夜枭队员在架设重机枪。
苏瑶摸出腰间的战术望远镜，透过管壁裂缝往外看：矿道两侧的岩柱上，敌人的探照灯像两把白刃，将黑暗切成碎片。
左侧三百米处有处坍塌的石堆，碎石块堆得足有两人高，把矿道挤成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那是敌人火力网的衔接处，因为石堆遮挡，重机枪无法形成交叉覆盖。
“林骁在吗？”她突然对着对讲机喊。
三秒后，战机引擎的轰鸣从头顶炸响，林骁的声音混着电流刺啦声传来：“在！刚从基地偷溜出来，挂载了四枚杀伤弹，三发烟雾弹。需要我怎么做？”
苏瑶指节抵着岩壁，指甲几乎要嵌进石缝里：“目标矿道左侧坍塌区，你从西南方向俯冲，第一发杀伤弹炸石堆东侧，第二发炸西侧。王队长带一组人从东南侧佯攻，用闪光弹和爆震弹把敌人注意力拽过去。我和霍主任带赵教授、老张走坍塌区，老周断后。”
“瑶姐！”王队长的声音带着闷笑，“您这是要给夜枭下套？”
“不是套。”苏瑶望着霍霆风染血的肩章，喉咙发紧，“是赌。”
林骁的战机在头顶划出银弧时，苏瑶看了眼战术手表：21:17。
第一发杀伤弹精准落在石堆东侧，爆炸气浪掀飞半块磨盘大的岩石，砸在敌人的重机枪阵上，金属碎片混着惨叫炸成一片。
王队长的佯攻组几乎同时从东南侧冲出来，闪光弹的白光刺得探照灯都暗了几分，爆震弹的轰鸣让矿道岩壁簌簌落石——夜枭小队果然上当，半数兵力转向东南，重机枪口也调转了方向。
“走！”霍霆风拽着她的战术背包往前冲，赵教授被老张半拖半架着跟在后面。
石堆前的窄缝里落满碎石，苏瑶的作战靴踩在尖锐的石片上，隔着防滑垫都能感觉到刺痛。
她摸出腰间的烟雾弹，数着步数：“老周，准备放干扰波！”
“干扰波已发射！”周通信兵的声音带着破音，“他们的热成像仪花屏了！”
就在这时，石堆另一侧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苏瑶的左小腿一热，她低头看见战术裤被撕开道口子，血珠正往外冒——是夜枭的狙击手，不知何时绕到了石堆后方！
“趴下！”霍霆风扑过来将她压在石缝里，子弹擦着他后颈的皮肤飞过，在岩壁上溅出火星。
苏瑶摸到他后颈渗出的血，心脏猛地一缩，反手将烟雾弹塞进他手里：“扔！”
六颗烟雾弹同时炸开，乳白的烟雾瞬间裹住石堆。
苏瑶借着烟雾掩护拽着霍霆风往窄缝里钻，赵教授的眼镜在混乱中掉了，老张正蹲在地上摸：“赵老！您的眼镜！”
“别管！”赵教授抓着老张的胳膊往前爬，“核电池的密码在我脑子里！”
石堆后的枪声突然停了。
苏瑶的战术耳机里传来林骁的喊：“瑶姐！我看见夜枭队长举着狙击枪往石堆跑！他换穿甲弹了！”
“还有多远到地下二层入口？”霍霆风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像淬了冰。
“十米！”周通信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入口被铁闸封死了！”
苏瑶摸出腰间的爆破器——李爆破专家临走前塞给她的微型c4，“足够炸开半米厚的钢板。”他说。
她把爆破块按在铁闸缝隙里，手指在计时器上按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老霍，带他们往后退！”
“要炸一起炸。”霍霆风的手掌覆在她按遥控器的手背上，“我数三秒。”
“一。”
“二。”
“三！”
爆炸的气浪掀得人向后仰，苏瑶被霍霆风护在怀里撞在岩壁上。
等烟雾散去，铁闸已被炸出个一人高的豁口，地下二层的冷风吹出来，带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那是实验室特有的气味，和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上，那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进去！”苏瑶拽着赵教授往豁口里钻，霍霆风断后，他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根，突然顿住：“看！”
水泥墙上用鲜血画着个箭头，箭头下是三个模糊的字母：SUN——孙卧底的代号。
“他还活着。”苏瑶的声音发颤，“他在给我们指路。”
地下二层的走廊比矿道宽敞许多，墙上的应急灯每隔十米亮一盏，照出满地的碎玻璃和带血的纱布。
赵教授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转角处的铁门：“那是实验室核心区，密码锁需要我的视网膜扫描。”
就在这时，周通信兵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刺啦声，一段经过变声处理的男音炸响：“苏副处长，欢迎来到我的玩具屋。地下三层的自毁装置已经启动，你们有十分钟。哦对了——”变声器突然失效，露出熟悉的沙哑嗓音，“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死的，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停手，像条丧家犬。”
苏瑶的太阳穴突突跳，她摸出腰间的配枪，子弹上膛的咔嗒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老霍，保护赵教授。老张，跟我去三层。”
“不行！”霍霆风攥住她的手腕，“你腿上的伤在渗血，我去。”
“你肩上的伤能扛住三层的台阶吗？”苏瑶扯出个带血的笑，“再说了——”她摸出父亲的日记本，翻到夹着老照片的那页，“我要亲自看看，光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鬼。”
走廊尽头的安全梯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夜枭小队追来了。
苏瑶把日记本塞进霍霆风手里：“如果我没回来，帮我交给军区高层。里面有‘晨光计划’的原始档案，还有……”她喉结动了动，“还有我没说出口的话。”
霍霆风的手指扣住她后颈，在她额角落下个带着血的吻：“我跟你一起。”
“老霍！”赵教授突然喊，“核电池的过载程序需要双人验证！我和苏丫头一起去三层，你带老张守实验室！”
苏瑶望着老人颤抖的白发，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的话：“小瑶，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记得找赵叔叔，他是好人。”她用力点头：“赵叔，咱们走！”
安全梯的台阶上满是机油，苏瑶扶着赵教授往下跑，每一步都疼得她倒抽冷气。
地下三层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那是核电池启动时的冷光。
“苏丫头！”赵教授突然拽住她，“密码锁在门右侧，我的视网膜……”
“我来！”苏瑶把脸凑到扫描器前，红色激光在她瞳孔上扫过，“滴”的一声，门锁弹开。
门内的场景让她倒吸冷气：巨大的金属舱里，直径两米的核电池正在嗡鸣，蓝色电弧在表面跳跃。
孙卧底被吊在舱顶的铁链上，胸口的血浸透了衣服，但他还在笑，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快……拆……”
苏瑶冲向操作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父亲教过她的密码学，当年他总说：“小瑶，以后要是爸爸出远门，你就用摩斯码给我写信。”
“找到了！”她按下取消过载的确认键，屏幕却跳出红色警告：“需要第二人验证。”
赵教授踉跄着扑过来，他的手掌按在另一个验证区，白发被电弧吹得根根竖起：“小瑶，按下去！”
核电池的嗡鸣声突然变调，蓝色电弧开始收缩。
苏瑶转身去解孙卧底的铁链，他的血滴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他们……首领在……地下四层……”
警报声骤然响起，是霍霆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瑶瑶！夜枭的支援部队到了，有装甲车！我们被堵在实验室门口！”
苏瑶的战术手表显示：22:05。
从启动自毁到现在，刚好五十分钟。
她摸出腰间最后两颗烟雾弹，扔向安全梯口：“赵叔，带孙哥去二层找老霍！我去四层！”
“苏丫头！”赵教授的喊声被爆炸声淹没。
苏瑶握着枪冲进地下四层，走廊的应急灯全部熄灭，只有尽头的房间透出昏黄的光。
她贴着墙根摸过去，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笑声——是支援部队首领的声音，那个在对讲机里威胁她的人。
“欢迎光临，苏副处长。”门突然被拉开，穿中将制服的男人靠在门框上，肩章在黑暗里泛着冷光，“没想到吧？你父亲的顶头上司，才是那个要他死的人。”
苏瑶的枪对准他的心脏，手指扣住扳机：“是你改了‘晨光计划’，是你杀了我爸！”
“他太天真。”男人摘下军帽，露出头顶的白发，“可控核聚变能卖十个亿，够养多少支军队？他偏要上报说有辐射风险，说什么‘军人不能碰这种东西’。”他突然笑起来，“你知道他最后说什么吗？他说‘我女儿会查出来的’。所以我让人伪造了他的遗书，让人在他酒里下了安眠药，再把他吊在办公室——多完美的自杀现场。”
苏瑶的耳朵里嗡嗡响，眼前闪过父亲被吊在办公室的照片，闪过母亲哭晕在灵堂的模样，闪过自己在后勤处装了三年“草包”的日日夜夜。
她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发颤，但最终，她松开了保险：“我要活的。”
“你以为你赢了？”男人突然按下手边的遥控器，“地下三层的核电池虽然停了，但地下五层还有备用的。等我的支援部队冲进来，你和你爱的人，都会变成辐射灰。”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是霍霆风的声音：“瑶瑶！我在这！”
苏瑶望着男人眼里的疯狂，突然想起父亲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话：“当你找到光时，记得光的温度，足够融化所有的黑暗。”她把枪收进枪套，掏出战术手电照向男人的眼睛：“你错了。我们有光，而你只有影子。”
霍霆风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的肩伤还在流血，但他的眼神比战术手电的光更亮。
苏瑶迎着他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还有警笛声由远及近——是军区高层派来的支援部队到了。
“结束了。”霍霆风吻着她发顶，“都结束了。”
但苏瑶知道，真正的结束才刚开始。
地下五层的备用核电池，男人背后的更大势力，父亲死亡的更多细节……但此刻，她望着霍霆风染血的肩章，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只要他们在一起，再黑的夜，也终会迎来黎明。
周通信兵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是军区高层代表的声音：“苏副处长，我们截获到新情报，未知势力首领还有后手……”
苏瑶抬头看向霍霆风，他替她擦掉脸上的血，笑着说：“怕吗？”
“怕什么？”她回以微笑，“光在，影子就不敢太嚣张。”
走廊尽头的警灯映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刺破所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