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气浪裹着灼热的气团撞过来时，苏瑶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岩石上。
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耳中嗡鸣如雷，她却在意识涣散前死死蜷起身子，将霍霆风护在臂弯里——这个动作几乎是本能，像小时候父亲护着她躲雷雨，像霍霆风无数次在危险中替她挡下子弹。
\"霆风！\"她沙哑地唤了一声，喉咙里像是塞了把烧红的铁砂。
等视线重新聚焦时，霍霆风的肩章已被血浸透，暗红的液体顺着他下颌的弧度滴在她领口，在迷彩服上晕开狰狞的花。
他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闭着的眼睛下泛着青黑，显然是强行撑着意识。
\"我没事。\"霍霆风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她攥得发白的手。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要把体温都输给她，\"数据呢？\"
苏瑶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护着的优盘不知何时松了手。
她猛地抬头，看见半米外的碎石堆里闪着一点金属光，可还没等她扑过去，又一阵碎石雨\"哗啦啦\"砸下来——是岩壁被震松了。
\"小心！\"老张的吼声混着石块滚落的脆响。
这位情报科的老狐狸不知何时爬到了他们上方，用身体顶住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小苏！
拿数据！
赵教授那边我看着！\"
苏瑶咬着牙爬过去，指甲在碎石上刮出血痕。
她够到优盘的瞬间，余光瞥见林骁的战机从硝烟里俯冲而下，机翼擦着树梢带起一阵风，通讯器里炸开他带着电流杂音的喊：\"东南方五百米发现可疑车辆！
疑似支援部队的后援！\"
\"王队长！
带两个人去截！\"苏瑶抹了把脸上的血，优盘被她捏得发烫。
转身时正撞上霍霆风撑着岩石要站起来，他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迷彩服后襟黏在皮肤上，\"你躺着！\"
\"我是指挥官。\"霍霆风的声音低哑却不容置疑，他扯下腰间的急救包扔给她，\"先处理伤口。\"
苏瑶的手指在急救包上顿了顿。
她想起三天前在指挥部，霍霆风也是这样，明明发着高烧还坚持看了整晚的卫星地图；想起昨夜他蹲在篝火边替她挑出掌心的木刺，说\"阿瑶，我比你多活了十年，总要多护着你些\"。
现在他的血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眼眶发酸。
\"先包你自己。\"她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用牙齿撕开止血带的包装，\"你要是敢晕过去，我就把你绑在担架上送回军区。\"
霍霆风低笑一声，胸腔震动带得伤口裂开，疼得他倒抽冷气。
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在苏瑶脸上，像是要把她的每一道血痕都刻进骨头里。
\"数据找到了？\"老张从斜坡上滑下来，裤腿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结着老茧的小腿，\"刘博士说这东西能证明当年实验数据被篡改，你爸的死亡报告......\"
\"找到了。\"苏瑶把优盘塞进贴身口袋，手按在心脏位置，\"走，去和李专家会合。\"
李爆破专家的身影在硝烟里若隐若现。
这位三十岁就拿过国际排爆大赛金奖的专家此刻半跪在地上，戴着防割手套的手正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导线。
他脚边的排爆机器人已经报废，外壳被弹片划得坑坑洼洼，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连环延时弹。\"李专家头也不抬，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战术手套上，\"我拆了三颗，还有两颗。\"他的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但刚才的冲击波可能改变了引爆装置的位置，现在需要......\"
\"滴——\"
仪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李专家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一把扯下耳边的监听设备，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
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屏幕上的红色光点正在疯狂闪烁，像一只嗜血的眼睛。
\"怎么回事？\"王队长带着人从东边跑回来，枪套上还沾着泥，\"不是说只剩两颗？\"
\"是隐藏弹。\"李专家的喉结动了动，他扯下防护面罩，露出紧绷的下颌线，\"刚才的爆炸震松了岩层，这颗炸弹被埋在我们脚下的断层里。\"他弯腰拍了拍地面，碎石簌簌往下掉，\"现在它的感应装置被激活了，引爆倒计时......\"
\"多少？\"苏瑶的手按在口袋上，能清楚摸到优盘的棱角。
\"两分十七秒。\"
空气瞬间凝固。
林骁的战机轰鸣声从头顶掠过，通讯器里传来他急促的询问，但没人来得及回答。
赵教授扶着刘博士蹲在岩石后，刘博士的白大褂上沾着血，那是刚才替赵教授挡飞石时留下的。
老张摸出烟盒又放下，指节捏得发白。
霍霆风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猛，导致伤口再次崩裂，血珠顺着裤管往下淌，在地上拖出一道红痕。
苏瑶想拽住他，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他的掌心全是汗，却依然有力。
\"李专家，定位。\"霍霆风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我去。\"
\"不行！\"苏瑶急了，\"你后背的伤......\"
\"这是命令。\"霍霆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相信我。\"
李专家已经把定位器塞进霍霆风手里：\"在东南方斜坡下，岩层裂缝里。
拆弹工具在我包里，记住，蓝线最后剪。\"
苏瑶看着霍霆风踉跄着往斜坡跑，他的背影在硝烟里越来越模糊，像要融进这混沌的天地。
她摸出通讯器想叫林骁支援，却听见头顶传来战机俯冲的尖啸——林骁的声音炸响：\"西南方向发现武装车辆！
距离三百米！\"
\"王队长！\"苏瑶拔出腰间的配枪，\"带一半人去截！
剩下的跟我找霍霆风！\"
老张扯住她的胳膊：\"小苏，你冷静！
李专家说那炸弹......\"
\"我爸当年就是为了保护这种数据死的。\"苏瑶的声音在发抖，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我不能让霆风也......\"
仪器再次尖叫。
李专家猛地抬头，额角的汗成串往下掉：\"倒计时一分！\"
苏瑶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
她看见霍霆风的身影在斜坡下晃动，他半跪着用战术刀撬岩石，血滴在刀刃上，又被他抹去。
她跑过去时，碎石在脚下滚动，她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眼前发黑，却还是咬着牙爬起来。
\"阿瑶！\"霍霆风抬头看见她，眼里闪过惊怒，\"回去！\"
\"要走一起走。\"苏瑶扑过去，用身体替他挡住上方松动的石块，\"我帮你撬。\"
两把战术刀同时插进岩缝。
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咔\"的一声裂开。
霍霆风的手探进去，摸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表面还沾着湿土。
\"蓝线。\"李专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蓝线最后剪。\"
霍霆风的手指在三根导线间停顿。
苏瑶看见他的手背青筋暴起，额角的汗滴在金属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远处越来越近的枪声——那是王队长他们和支援部队交火了。
\"三......二......\"
\"剪了！\"苏瑶突然喊。
霍霆风的手指微颤，精准地剪断了蓝色导线。
金属盒的红灯瞬间熄灭。
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
老张瘫坐在地上，摸出根烟点燃，手抖得厉害。
刘博士抱着赵教授哭出声，赵教授的眼镜歪在鼻梁上，却笑得像个孩子。
李专家摘下手套，用力抹了把脸，露出劫后余生的苍白。
但苏瑶的笑容还没展开，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林骁的嘶吼：\"小心！
他们有火箭弹——\"
爆炸声比话音更快。
苏瑶只觉后腰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撞进旁边的岩缝里。
她抬头，看见霍霆风的后背再次绽开血花，而他怀里抱着的金属盒，正随着他的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霆风！\"她扑过去，接住他逐渐下沉的身体。
他的血溅在她脸上，混着之前的血，模糊了视线。
\"数据......\"霍霆风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保住了。\"
苏瑶拼命点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保住了，都保住了。\"
\"阿瑶......\"霍霆风的声音越来越轻，\"答应我......别再......\"
\"我答应！\"苏瑶哭着打断他，\"我什么都答应！\"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像一盏耗尽油的灯。
苏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他后脑勺流下来，沾湿她的掌心——是血，更多的血。
\"医生！\"她扯着嗓子喊，\"医生在哪里？\"
老张跌跌撞撞跑过来，摸了摸霍霆风的颈动脉：\"还有心跳！
快，把急救包拿来！\"
李专家已经在拆自己的防弹衣：\"我来止血！\"
林骁的战机再次掠过头顶，通讯器里传来他带着哭腔的喊：\"支援部队到了！
医疗直升机三分钟后降落！\"
苏瑶死死攥着霍霆风的手，他的体温正在流失，像要融化在她掌心里。
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想起霍霆风在暴雨里背她去卫生所，想起他说\"阿瑶，我想和你看一辈子的日出\"。
\"你不能睡。\"她拍着他的脸，\"霆风，睁开眼睛看看我。\"
霍霆风的睫毛动了动，勉强睁开一条缝：\"吵......\"
苏瑶破涕为笑，眼泪却流得更凶：\"我吵，我就吵。\"
仪器突然又响了。
这一次，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李专家颤抖着拿起仪器，屏幕上的红点比之前更亮，更刺眼。
\"还有......\"他的声音发颤，\"还有一颗。\"
苏瑶的呼吸停滞在胸口。
她看着霍霆风苍白的脸，看着老张颤抖的手，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医疗直升机。
风卷着硝烟吹过，带来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声——那是炸弹倒计时的声音。
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颗炸弹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