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子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最后只握着茶杯叹了口气。
这个孙女,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第一次看见季今禾时,她看似懒散地坐在沙发上,脊背却挺得很直。不卑不亢地与人打招呼,没有胆怯也不会刻意讨好。
与一旁许家培养出来的三个孩子截然不同的气质,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一眼看见她,傲然且带刺,像被精心呵护长大的玫瑰。
应婉淑常常说季今禾从小县城被找到,不懂礼仪,也不知交际。
可他却有时看不透这个孙女,那套沏茶的动作从容不迫,从温壶到品茶,每一个步骤都标准得赏心悦目。
这不是小县城的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只可惜许家人只看得到季今禾表面展现出来的随性而为。
他心底猜测这个孙女或许有其它机遇,来头可能不比许家小,但季今禾不主动提起,许老爷子也不会问她不想提的事。
他知道季今禾从来不属于许家,回到许家也只是短期的。
他想留住这个最符合他心意的孙辈,可惜许家注定是留不住她的。
“罢了。”许老爷子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精明的视线看向窗外冒着枝头的桂树,缓缓开口道:“是他们对不起你。”
“人老咯,世界终究还是由年轻人来描绘。”许老爷子站起来,看向窗外碧蓝的天空,转头对季今禾道:
“小禾,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就由什么人承担,也不用给自己施加太多的压力……”
沧桑的语气仿佛包含了许多情绪,像在感慨又像失望。
“我知道的,爷爷。”
季今禾没待多久就跟许老爷子告别了,许老爷子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楼下的季今禾被琴姨送着打开了院门,琴姨挽留的话在底下响起,与季今禾告别的话交叠。
程风恭敬拉开车门请季今禾上车,她上车后还趴在窗边跟琴姨在交代着什么。
程风察觉到上头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这边,凌厉的视线看过去,却被窗户挡住了视线。
夏天闷热的风穿过窗户吹进来,小几上插在花瓶里的花,一朵花瓣被吹得晃晃悠悠掉了下来,落在桌上静静放着的一张卡面上。
见过许老爷子后,季今禾心底又放下一件事。
她在许家唯一关心的只有那位许老爷子,许老爷子年轻时也曾是意气风发的企业家。
他白手起家,花了近八年时间让许氏成为京城新贵,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他的妻子是一位舞蹈家,也曾是京城风靡一时的人物,她的舞蹈演出一票难求。
只可惜在35岁时患癌去世,只跟着许老爷子享了几年的福,仅留下一个儿子,也就是季今禾的亲生父亲许振瞿。
……
从许老爷子那里离开后,季今禾心情很好,去剧组看望了楚烬后,又与苏攸约了顿饭。
吃完晚饭后季今禾才慢悠悠地晃回了许家,很不巧的,许家一家五口今天都在。
欢声笑语在季今禾进来的刹那间截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给这首美妙的音乐按下了暂停。
许振瞿自顾自的沏茶,神色不明。
应婉淑裁剪花枝的手顿了顿,看了季今禾一眼后继续摆弄。
许锦霖手中拿着文件,皱着眉看着她。
许锦溪挽着应婉淑,看见季今禾进来,脸上满满的惊讶,眼底却闪着算计的光。
许锦亦在季今禾进门起就瞪向了她,仿佛季今禾是一个不善的入侵者一般。
季今禾一一扫过五人,把五人的动作神情收入眼中。
她不紧不慢地抬步走入客厅中,噙着一抹笑看着五人。
这里面有四个人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看向她的眼神却像做错事的罪人一般。
许锦溪似是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挽着应婉淑的手。
“妹妹,你终于回来了!这半个多月你去哪了,不回来住也没跟我们说,爸爸妈妈担心得几天睡不着呢。
那天也不是姐姐不让你在综艺里露面,我怕你不习惯镜头,而且……”
假惺惺的声音响起,刻意加重的字眼仿佛在透露着某些不太令人愉悦的信息。
如果季今禾真是从小县城被接回来的话,可能真的以为许锦溪这一番话是为自己好,并对她感激涕零了。
可惜季今禾不是,她看着许锦溪虚假的面容,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得意。
缓缓勾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伸手从一旁许振瞿泡好的茶中随意拿了一杯,举到许锦溪的头顶,手缓缓倾斜。
有些热的茶从许锦溪的头顶淋下,顺着头发滑过脸颊,再没入衣领。
一时之间,客厅内一片安静。
几秒后,紧接着响起应婉淑气愤的声音:“季今禾!你在干什么?”
因为生气,她的声音仿佛要破音,带着极致的气愤。
另外几人的脸色也不好看,许锦亦冲上来想要推搡季今禾,却被一旁赶过来给许锦溪递毛巾的佣人挡了一下。
季今禾借此闪着离开原地,跟五人隔得远远的。
许锦亦错过了最佳机会,后被许锦霖拦了下来,只得在远处狠狠瞪着季今禾。
“嘭”的一声,茶杯被重重磕在桌上。
许振瞿满脸怒气起身,“季今禾!你发什么疯?给锦溪道歉!”
季今禾微微侧身看向许振瞿,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面带嘲讽:“道歉?道什么歉?很抱歉我被老爷子接了回来?还是抱歉我没被她的爱慕者弄死在外面?”
“你?你!”许振瞿站着的身躯一颤,指着季今禾的手指细微地颤着。
应婉淑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迅速抬头看向季今禾,“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的是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季今禾抱臂离得远远的。
她的视线虚虚地划过几人,心底估摸着知情人有哪些。
寂静的窗外忽的一亮,一道惊雷声响起。
今年夏天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白天还是烈焰高照,这会儿却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来。
窗外的雨打在屋檐上滴滴嗒嗒的,听着声音让人忍不住犯困。
许锦霖往前走了一步,手还虚虚地拦着许锦亦,许锦亦脸色变得苍白,不再像之前一样想往前冲。
天空再次闪过一道惊雷,一闪而过的白光映在许锦霖的脸上片刻,他沉沉的声音传来。
“今禾,不确定的事不可以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