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尾巴本该是慵懒的。
我裹着羊绒毯窝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
电视里正播报着国际新闻——
\"瑞士银行家离奇暴毙,尸体呈现严重光敏性溃烂\"、\"东京某财阀深夜袭击家人,声称需要鲜血维持生命\"。
窗外,最后一场冬雪正在融化,阳光刺眼得令人烦躁。
张鹭白的手机在茶几上第三次震动时,我终于不耐烦地伸手捞过来。
屏幕上跳动着「仁和医院神经外科」的来电显示。
\"啧。\"我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对面就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张医生!急诊收了个特殊病例,主任说必须您亲自处理!\"
我眯起眼:\"什么病例?\"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裴、裴小姐?病人出现严重光敏反应,皮肤溃烂,自述对血液有异常渴望,还、还说自己的牙齿变尖了......\"
我的手指蓦地收紧,玻璃杯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夜枭生物订购的\"潘多拉\",终于开始发酵了。
半小时后,我站在仁和医院特殊隔离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场景。
张鹭白穿着防护服,正俯身检查病床上那个不断抽搐的中年男人。
病人的手腕被特制束缚带固定,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骇人的紫红色斑块,嘴角渗出的唾液里带着血丝。
\"症状出现多久了?\"张鹭白头也不抬地问旁边的住院医。
\"三、三天前开始畏光,今早家属发现他抱着生肉啃......\"
我冷笑一声,推开病房门。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烂般的甜腻扑面而来,像烂掉的玫瑰,让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张鹭白回头看见我,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来看热闹。\"
我踱步到病床边,低头打量着那个神志不清的富豪。
他的眼球已经变成不正常的灰白色,指甲诡异地伸长,在束缚带上抓出深深的痕迹。
\"普罗米修斯计划第二阶段的'志愿者'?\"
我轻声道,指尖隔空点了点他颈侧暴突的血管,\"看来夜枭生物没告诉他,永生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鹭白的眼神沉了沉,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往后带了一步:\"离远点,他的血液可能有传染性。\"
我任由他拉着,目光却落在病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上。
某个瞬间,我几乎能想象艾琳娜·吴正通过屏幕狞笑着欣赏这一切。
烦躁突然涌上来。
\"这人不能留在普通医院。\"
我抽出手机,当着张鹭白的面拨通了原野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原野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稀奇,裴大小姐主动找我?\"
\"军区有隔离实验室吧?\"我直截了当,\"现在立刻派人来仁和医院,把你们亲爱的'吸血鬼富豪'接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你认真的?\"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夜枭生物卖出去的神经修复剂正在全球范围内制造伪血族,这些人会逐渐丧失理智,变成嗜血的怪物,而你,还在问我是不是认真的?\"
张鹭白的手突然收紧,我转头对上他震惊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我从未向他详细解释过那些特殊批次药剂的作用机理。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轻响,原野吸了口烟才开口:\"这么紧张?不像你啊。\"
\"你有二十分钟。\"
原野的叹气声从听筒里传来:\"行,我派人过去。不过裴大小姐......\"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玩味,\"你这么着急把病人弄走,是怕张医生加班?\"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张鹭白依然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我感到疼痛。
他的眼睛黑沉得可怕,声音压得极低:\"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知道夜枭在制造劣化版血族,你也知道不是吗?\"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蠢到直接给人类注射高浓度制剂。\"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药剂里到底有什么?\"
\"我的血。\"我轻笑,\"准确地说,是经过基因改造的血族血清样本。\"
张鹭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脱下白大褂,只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下巴上还留着口罩勒出的淡淡红痕。
我们沉默地并肩走进电梯,在密闭空间里,他的气息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我周围。
\"你会被牵连吗?\"他问。
电梯镜面倒映出我们模糊的身影。
他眉头紧锁,而我头顶的感应灯在镜中呈现出诡异的血色光晕。
\"不会。\"我伸手替他抚平衣领上的一道褶皱,\"那些药剂经过多重基因编辑,没人能溯源到我。\"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层。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暮色中的城市华灯初上。
玻璃上我们的倒影渐渐与远处的霓虹重叠。
他像一棵沉默的雪松,而我,永远是那个站在阴影里的血族。
张鹭白突然转身将我按在走廊墙壁上,他的手掌垫在我脑后,呼吸灼热:\"没有下次......\"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别再瞒着我做这种事。\"
我仰头看他,忽然笑了:\"张医生,我没有隐瞒,你知道我的血液有特殊作用的,不是吗?\"
他的回答是一个近乎凶狠的拥抱,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又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再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窗外,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穿着防化服的军人鱼贯而入。
我看着张鹭白被医院主任叫去交代病情,看着他被隔离在消毒区脱防护服,看着他站在走廊尽头与军区负责人交谈。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我。
原野的军用吉普停在医院后门时,雪又开始下了。
他倚在车门边,军装外套随意地敞着,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质打火机:\"人我就带走了,还有什么指示吗,裴大小姐?\"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逃了。\"
\"遵命。\"原野夸张地行了个军礼,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刚才在电话里的语气......简直凶狠。\"
我抬脚就踹,他大笑着躲开。
最后一片雪花悄然融化在玻璃上,像一滴来不及坠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