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鹭白站在落地窗前，白大褂的衣角被空调风吹得微微晃动。
他推了推眼镜——我今早特意给他准备的平光镜，镜片在灯光下泛着冷蓝，完美遮住了他眼底的不耐烦。
他盯着窗外林牧实验室的LoGo，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手术刀。
\"所以。\"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现在是阿尔茨海默症专家了？\"
我坐在真皮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理论上来讲，你的神经突触研究确实能应用于早期诊断。\"
\"理论上来讲...\"
他重复了一遍，转身时那道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
\"裴傲青，我现在就像个被临时抓壮丁的研究员。\"
\"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改了研究方向...\"
\"紧张？\"
我走到他身侧，递过一杯黑咖啡。
他接过杯子，没喝：\"你昨晚发的资料，阿尔茨海默症的部分有逻辑漏洞。\"
\"我知道。\"
\"林牧会看出来。\"
\"我也知道。\"
张鹭白终于转过头看我，那道疤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伸手替他整理领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只要你在演示时，别拆穿我的谎言就行。\"
他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喉结滚动：\"裴傲青，我不是你的——\"
\"林博士到了。\"
秘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牧带着一阵古龙水的气息走进来。
他今天换了副银边眼镜，并没有任何新鲜感。
\"久等了。\"
他的目光在张鹭白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向我伸出手，\"策划书带来了吗？\"
在会议桌前坐下，我递过文件夹。
余光里，张鹭白的下颌线绷紧了。
林牧快速翻阅着文件，\"把AI预测模型与临床神经学结合......\"
他突然抬头看向张鹭白，\"张医生，你的突触再生理论，有动物实验数据吗？\"
张鹭白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坐姿挺拔得像棵雪松：
\"有。但不适用于阿尔茨海默症。\"
空气瞬间凝固。
我轻咳一声：\"张医生的意思是，需要进一步转化研究。\"
\"不，我就是字面意思。\"
张鹭白冷静地推了推眼镜，\"我的研究针对创伤性神经损伤，与退行性疾病无关。\"
\"况且，林先生的AI预测模型，准确率虚高了7%。\"
空气凝固第二个瞬间。
林牧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在桌下踩了张鹭白的脚。
\"张医生的意思是...\"
我笑着打圆场，\"如果能结合他的神经突触研究，准确率还能再提升。\"
林牧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那请问张医生，你的研究如何解决血脑屏障穿透问题？\"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张鹭白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我都能想象他指节发白的模样。
\"用纳米载体。\"
他突然抽出右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在餐巾纸上画了个分子结构，\"就像这样。\"
笔尖划破纸巾的瞬间，一滴墨渍晕染开来，像朵黑色的花。
林牧凑近看了看，表情逐渐严肃：\"这......\"
\"这能解释为什么我的预测窗口能提前两年。\"
张鹭白放下笔，目光第一次直视林牧，\"当然，林先生要是看不懂，我可以画得更简单些。\"
我的手在会议桌下悄悄按住张鹭白的膝盖。
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幼稚的那种。
林牧挑眉看我，银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玩味：\"裴小姐，这就是你说的'突破性进展'？\"
咖啡杯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勾了勾唇，高跟鞋在地毯上陷进去半分：\"两位都是顶尖专家，难道看不出其中的交叉价值？\"
林牧突然笑了：\"裴傲青，你从哪挖来这么个宝贝？\"
\"医院垃圾桶。\"
我眨眨眼，\"包装破了点，但内容物完好。\"
我压低声音，\"配合一下。\"
他垂眸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这就是你一大早闯进我家，扔给我这套西装的原因？\"
\"西装很合身。\"
我伸手替他整理本就不歪的领带，\"顺便，你戴眼镜很好看。\"
他的呼吸滞了一瞬。
林牧突然把文件夹拍在桌上：\"要调情请出去调。\"
张鹭白猛地后仰在椅背上，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我转身对林牧微笑：\"林博士吃醋了？\"
\"我吃午饭。\"
林牧冷着脸按下通话键，\"助理，送三份简餐进来。\"
接下来的两小时堪称折磨。
张鹭白像块冰，对所有合作细节都公事公办；
林牧则像团火，不断用专业术语狂轰滥炸。
我坐在中间，看着两份企划书被他们用红笔改得面目全非，咖啡续了三次。
\"最后一个问题。\"
林牧突然摘下眼镜，\"节目录制期间，你们俩谁负责对接我？\"
\"当然是我。\"我说。
\"我来。\"张鹭白同时开口。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声。
林牧看看我，又看看张鹭白，突然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张鹭白站起身，白大褂下摆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失陪，我去趟洗手间。\"
门关上的瞬间，林牧若有所思：\"他讨厌我？\"
\"不。\"
我盯着那扇晃动的门，\"他讨厌所有质疑他专业能力的人。\"
\"包括你？\"
\"尤其是我。\"
林牧突然凑近，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知道吗？你提起他时的表情，和谈其他项目时不一样。\"
我面不改色地后仰：\"林先生改行研究微表情了？\"
\"只是好奇。\"他靠回椅背。
\"他不知道这是个局？\"
\"知道太多反而危险。\"
我抿了口咖啡，\"况且......\"
\"况且什么？\"
我看着玻璃门外那道挺拔的身影——
张鹭白根本没去洗手间，就站在走廊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我们。
\"况且他生气的样子很有趣。\"
我冲玻璃门举杯，满意地看着张鹭白转身就走。
林牧摇头：\"你真是个魔鬼。\"
\"彼此彼此。\"
我收起文件，\"下周一开始录制，别忘了让周娅放宽对张医生的监视。\"
走出林氏大厦时，张鹭白已经在车里等我。
他脱了白大褂，只穿着那件我选的深灰西装，领带扯松了。
\"解释。\"他冷冰冰地说。
我系好安全带：\"韩氏资本想通过节目洗白血月的研究，我需要林牧的AI团队当照妖镜。\"
\"所以利用我？\"
\"不。\"
我伸手抚平他肩头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是保护你。\"
转动钥匙发动汽车，\"警方监视下，血月的人不敢轻易动你。\"
张鹭白沉默了整整三个红灯。
在第四个红灯亮起时，他突然问：\"你今早说的那句话......\"
\"哪句？\"
\"'戴眼镜很好看'那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我转向他，缓缓摘下他的眼镜，在镜片上留下一个唇印，再戴回他鼻梁上：
\"现在不是了。\"
后视镜里，我看到他僵在原地，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阳光透过镜片上的唇印，在他眼底映出一抹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