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完新衣自然还要去喝杯清茶吃些点心，俞熙同从窗口看到裴翊带着俞瑎还在街边挑着小玩意，便说我们先休息，他们母子有水生陪着呢。
三人慢悠悠的聊着，其实裴墀主要负责听，讲到在郾州丈量田亩的事情，周夜白听完便说道可以有更快速的分类和合计方法，俞熙同来了兴致赶紧让他仔细说说。
“咚咚咚。”三下试探性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俞熙同回应道进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轻轻地推门而入，礼貌地点头：“俞大人，三小姐。”
裴墀像看陌生人一样。
周夜白眼神微动。
只有俞熙同招呼道：“徐校尉？你怎么来了？进来，请坐。”
徐斡的眼神看向裴墀，然后快速收回说道：“俞大人，我还要赶着回去，我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他的目光周夜白的脸上做了短暂停留，俞熙同立刻会意道：“唔，这是我的表弟，周夜白，徐校尉有话但说无妨。”
徐斡点点头说：“关于那神火飞鸦，的确是绿锦派人所为，但给她提供消息和工匠的另有其人......”
裴墀总算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俞大人和抚宁侯那晚走后，我亲耳听到王爷说绿锦承认此人是林芸和。”
“又是林芸和！”裴墀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
俞熙同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我曾有丝念头和她有关，没想到真的是她，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从林相那里知道了这个火器。”
“俞大人的猜测不假，不过那日林相看上去确实不知道此事，我还查到，被害的火器营老兵十年前曾做过一批神火飞鸦，应该就是给林相所用。”
“你一直在调查此事？”
徐斡眼底闪过一丝哀伤说：“被害人和我有些关系，另外，”他看着裴墀，“我也希望能报答那日三小姐留了我和胡雷的性命。”
徐斡想看到她的眼睛却又有一丝逃避，就像他一直纠结要不要来见她一样。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月眉星眼的少女藏着一股奇诡莫测的毁灭力量和一副心狠手辣的罗刹面孔，他就像被下了蛊一样，难以抑制的的想一探究竟，不管是不是会被那股力量撕碎。
裴墀的回答冷淡：“不必，留你们性命的不是我。”
俞熙同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抱拳道：“徐校尉，多谢你来告知这个消息，她们母子要上来了，还请校尉帮我保守这个消息，我不希望夫人担心，此事我会处理。”
徐斡理解的点点头，转身之际似乎无意的又看了一眼俞熙同的表弟，恰好那人也在看着他，微微一笑。
徐斡边走边回头看着那雅间，哼，从布庄我就看到你们了，什么表弟，怎地和三小姐那么熟稔，不怕她伸手甩飞你啊？
最近的霉运还没走完呢，晚上刚刚上值便被郾王叫过去一顿破口痛骂。翊卫找了一天，那夜投掷霹雳弹的刺客什么踪迹都没有，就像从天而降又原地飞走了一般。
王爷气的嘴都歪了，指着徐斡怒斥：“这么多翊卫连根毛都没找到，怎么可能？不过几口茶的功夫，那么多霹雳弹几乎同时掷过来，少说也得七八个人，什么都没查到？难道就来了一个人，长了七八只手吗？”
徐斡低头老老实实听着，其它翊卫更不敢大声喘气。
郾王体格厚实，脖子短粗，瞪着双眼就像通天河里的千年老鼋：“一个人都没抓到，郾王府的脸都被你们被丢尽了，王府漏的跟个筛子一样，这如果是在战场上，你们这群饭桶本王立刻阵前斩杀，一个不留！滚！”
他仍不解气，抬脚踹到徐斡小腿，指着他的鼻子斥道：“简直跟你哥一样废物！”
胡雷紧张的抬眼看到徐斡的后腮紧绷，甲衣随着沉重的呼吸起伏，好在这时郾王骂完拂袖而去。
徐斡一夜无话，天亮换岗之后正值他和胡雷休沐，他知道胡雷一直想安慰他又不知怎么说，便主动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家，看看我哥？”
临河这片小院的住户算是家里有些宽裕的，谈不上富庶但也能温饱有余，徐斡买下这个小院最主要就是为了哥哥医治方便，否则以前住在城外茶园连郎中都不愿多跑。
还是小巷最里面那一家，秦大哥已经出城重新找了个地方搭建作坊，徐斡准备过段时间去看看他们。
窗下用破陶罐种的几盆花开的正盛，墙角的铁釜里依然咕嘟着草药，李伯刚刚给徐甫喂过早饭，正要烧水给他擦身。
徐斡上前接过活，让李伯今日休息，他不放心的再三交待清楚这才掩上院门离去。
胡雷勤快的帮着打扫了院子，烧好了热水，准备好擦洗的一应物品，拎着水桶随徐斡进了房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徐斡的哥哥。
一个纹丝不动的身体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呼吸微弱，胡雷走近一些，那是一张苍白凹陷的脸，已经看不出是不是和徐斡相像，露在外面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徐斡掀开薄被，熟练地解开哥哥衣服，按照次序逐个部分帮他擦身，胡雷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便老老实实地听着徐斡的指挥配合他。
徐甫身上的皮肤更为惨白而且松弛缺乏弹性，那是因为长期卧床肌肉萎缩的缘故，胡雷帮忙举起四肢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关节的僵硬。
他就那么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一个陌生人的眼里，身体每个部分都是枯萎和变形的，包括那男性最为重要的器官，胡雷赶紧挪开了视线。
徐斡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小心翼翼地为哥哥擦拭着，他用温水浸湿毛巾轻轻地清洗每个部位和每寸皮肤，并时刻关注着水温，不时让胡雷倒入新的热水进去。
少年专注且耐心，生怕给哥哥带来任何不适，会不时问着哥哥的意见，并讲着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声情并茂，就像哥哥正认真的聆听且会有回应一般，徐斡自己不时还会笑出来。
他拿了套干净的新衣服帮哥哥一边穿一边抱怨道：“早知道那盒霹雳弹是这么个用法，我就不放那么多火药了，我当时只想让她玩的痛快些，铆足了劲往里塞，连饭都没吃足足做了八十个。”
他像哄孩子一样说，“来，先把左腿伸进来，慢点慢点，我当时盘算的这是一年的量，结果一盏茶的功夫全造上了，给我轰得差点飞升了，不信，你问老胡。”
“唔唔......呃呃......”突然被点名的胡雷赶紧接上话，“可不咋地，徐哥，你要是见了都得笑岔气，那两位大人，一个是宰相，一个是王爷，都跟从灶底爬出来一样。”
徐斡凑近哥哥耳边，幸灾乐祸道：“尤其是郾王，差点成了烤猪!”
换完衣服，徐斡教胡雷如何给病人按摩，老胡登时觉得找到了用武之地，仔细看过后后，一把子力气派上了大用场。
等到都收拾妥当，两人的额头都沁出了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