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与血腥气交织的小镇医馆内……
“黄连药屉,扶起来。”白鹇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独特的,带着一丝药草清苦味的沉静。
她没有回头,声线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离她最近的青黛,才从那过分克制的语调里,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紧张的颤栗。
青黛不敢多言,连忙扶正药屉,散落的黄莲被迅速归拢。
前厅满堂痛苦呻吟的病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白鹇耳中。
:“诸位乡亲,此疫凶险,但并非无解。解药已成,青黛、紫草会按轻重缓急为各位施药。”白鹇身边的两位医女,青黛、紫草在前厅一边忙碌一边对众患者安抚着。
后院安顿好疫病治疗的后续事务, 白鹇不再有片刻停留。
转身的刹那,玉杵耳坠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与她此刻眼底的寒芒如出一辙。
竹帘晃动,她的人已如一道青影,融入了医馆外的夜色。
门外,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早已备好,马首系着一小串风干的药草,随着夜风沙沙作响。
白鹇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密信中“ 主上被俘”,这四个字,重如千钧。
与此同时,官道之上,三匹快马如三道离弦之箭,正劈开沉沉的夜幕。
当先一人,身形彪悍,面容刚毅,正是赤隼。
他马术精绝,身形几乎与马背融为一体,夜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一双鹰目死死盯住前方,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劲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贲张的肌肉线条,手中缰绳被他勒得死紧,手背青筋暴起。
稍后一些的是铁鹫,他沉默寡言,面色冷峻如铁,唯有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泄露了他此刻翻腾的心绪。
他胯下坐骑已是神态疲乏,但他只是用膝盖轻轻一夹马腹,那疲惫的战马便又一次爆发出潜力,奋力前奔。
铁鹫的目光偶尔扫过路边的树影,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这是他多年暗卫生涯养成的本能。
垫后的则是雷鹏,他性子最为急躁,此刻更是须发戟张,口中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低吼。
他手中的马鞭几乎没有停歇,在空中抽出尖锐的啸鸣,并非催马,更像是在发泄胸中的狂怒与忧虑。
每一次挥鞭,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将这漫漫长夜撕裂。
三人三骑,卷起一路烟尘,马蹄踏在坚实的官道上,发出“的的哒哒”急促而沉闷的声响,像是催命的鼓点,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快!
再快一点!
主上危在旦夕,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
书房烛火忽明,窗棂\"咔\"地一响,信鸽坠在案头。
爪间系着的信笺染着暗红,朱砂字刺目:\"三日之内交慕容临湘,否则引爆你体内蛊王。\"
后颈突然灼痛。
慕容洪闷哼一声栽倒,指甲抠进红木桌沿,脖颈青筋暴起——青黑蛊纹正从后颈爬向耳后,像无数细蛇啃噬血肉。
\"老东西......\"他扯松衣领,匕首\"当啷\"掉在脚边,\"我早该用毒酒灌死你......\"
药碗被手肘撞翻。
黑紫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
门\"吱呀\"开了。
慕容临湘立在门口,月白裙角沾着星点药渍。
她弯腰捡起信笺,目光扫过朱砂字时,睫毛轻颤。
\"我跟你去见六皇叔。\"她蹲下身,指尖擦过他嘴角血渍。
慕容洪浑身一震。
后颈蛊毒如烈火灼烧,可这抹温凉触感却比任何解药都烫。
他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为了我?\"
\"不然呢?\"她抽回手,转身翻出案头锦袋。
各种药瓶,叮叮当当落了半桌,\"你要好好活着。我还等你保我性命呢。\"
慕容洪突然扑过来,从背后抱住她。
他浑身滚烫,像块烧红的炭,勒得她肋骨生疼:\"原来你早就爱上我了......\"
话音发颤。
他想起她踩碎了他落在水潭里的倒影;此刻她明明怕得指尖发抖,却偏要挺直脊背说\"我跟你去\"。
疯批的逻辑链轰然闭合。
母亲当年明明……,却还是生下了他;这女人嘴上骂他疯子,心里却比谁都在乎他——就像母亲。
\"阿湘......\"他埋在她颈窝低语,蛊毒的疼仿佛轻了几分,\"明日辰时,青竹渡!\"
窗外竹影晃动。有片落叶被风卷着贴在窗纸上,像只玄色的鸟。
慕容临湘垂眸,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与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好。\"她应得轻快,反正逃不脱,不如深入敌腹……
她知道慕容洪误会了,但他此刻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任何解释都可能刺激到他,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她只能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面上维持着一片冷凝。
两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信中所说的地点——一
青竹渡的竹影还未散尽,
他的面容隐在光影交错间,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径直落在了慕容临湘的身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
慕容临湘的手腕便被六皇叔扣住。
他抚过她脸颊时像擦拭一件瓷器片:\"果真是像。\"指甲碾过下颌,\"若再瘦些,连泪痣的位置都能对上。\"
慕容临湘垂眼,任他打量。
暗卫捧着密报跪到脚边。
他眉梢微挑扫过绢帛。
\"慕容洪那小疯子,把自己锁在城楼上跑了半宿,逢人便喊''她是为我去的''。\"
老狐狸眯眼:\"很好,就让他以为自己赢了。\"
六皇叔突然低笑,\"蛊虫被我催了三次,现在该在啃他心肺。\"
慕容临湘仿佛听到城楼的惨叫声……
\"听说他疼得在地上滚,\"六皇叔漫不经心拨弄腰间玉佩,\"偏还攥着你帕子。
\"他娘当年被毒杀时,他缩在床底哭都不敢出声。\"六皇叔扯着她往祭坛走,\"现在有人疼他,他得谢我。\"
祭坛中央是口青铜鼎,鼎内黑虫翻涌如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