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不仅萧铃儿,就连中了弩箭的崔昊等人也傻了眼——什么情况?这怎么
突然又冒出来个安士国的暗探呢?
安士国本是夹在西突和大新之间的沙漠之中的弹丸小国,弱小贫瘠到两大邻国均不屑理会。
但在二十多年前,随着现任国主多嘎的继位,安士国却突然掌握了精铁炼制之术,用此精铁制作的武器,遇潮、遇水均不会锈蚀,且不易脆断,锋利、坚韧以及抗击打性能也远远优于一般的铁器。
大新朝专门守护皇帝的禁卫军,所配备不多的神机精弩,就是用安士国生产的精铁所打制而成的,云奇曾有幸一睹过其威力,那真的是一般的弓弩所不能企及的。
精铁技术对安士国来说是把双刃剑,如果他们国力足够强大,就可凭此术雄霸一方,偏偏他们只是沙漠里的一个羸弱小国;如果他们的国主性格怯懦,亦可选择依附于大新或者西突任意一方,安稳度日;偏偏安士国主多嘎是个很自负的国君,以为凭借手中的精铁之术,就可以在西突和大新的夹缝中逐渐壮大。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现在安士国的国力确实比二十年前强大了许多,但同时,也不安分了许多,尤其是最近这些年,不仅大新,就连西突国,也频繁出现安士国的暗探,所以安士这个国家,一直以来都是西突和大新两国争取和打击的对象。
但因为占据了沙漠地利和武器优势,安士国在两方的夹击中竟游刃有余,还时不时与双方做些铁器的买卖,赚些盈余。
似安士国这种夹缝中求生存的国家,往邻国派遣暗探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康卓的突然暴露还是让在场的众人愕然不已。
云奇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作为安国的暗探,康卓与萧铃儿并无什么利害关系,更没有杀她的理由,再结合齐少宣被人陷害为私通西突的叛国贼,那么,一切便有了很好的解释,那就是,安士国已经与西突暗通款曲,康卓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就是与西突人的合作。
面对萧铃儿焦急的目光,云奇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旁,正在搓手的代莉斯,安慰她道:“放心,康卓跑不掉的。”
果如云奇所言,当天的午夜时分,在合黎山附近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里,代莉斯带着他们一行人找到了康卓的踪迹。
远远望着隐藏在密林中,柴门紧闭,隐隐透出一丝微光的农舍,云奇不由冲代莉斯举起了大拇指,小声夸赞她道:“阿代,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你这么快找到,你的追踪术简直神了。”
“这有什么?”代莉斯傲娇地冷笑道:“哼,但凡是沾上我的魇镇,就没人能逃得掉。”
正在认真观察敌情的萧铃儿不禁好奇地回头,问道:“阿代道长,何谓魇镇?”
代莉斯还未说话,云奇便已开口道:“要说这个魇镇,那真是阿代的独门跟踪秘器,他们大小如同蚊虫,分为子魇和母魇,一旦子魇附在被跟踪者身上,只要被跟踪者还活着,无论他去到哪里,都能被母魇找到。”
萧铃儿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康卓和营救他的乞丐们逃走时,代莉斯向康卓扬出的那把泥土,子魇应该就是在那时候附到康卓身上去的。
“那咱们何时能行动?”萧铃儿问。
不待代莉斯开口,云奇再次抢着回答道:“得再等会,丑时左右子魇会长大成为新的母魇,到那时,被子魇附着的人会有短时间的晕厥,届时咱们就可以冲进去了。安士国的连弩确实威力巨大,咱们还是尽量要小心点。哎,我说阿代。”云奇忽然转向代莉斯,嬉皮笑脸道:“你呢,就是太懒了,这么好的东西,拢共就养了那么几对,但凡你多弄点出来拿到鬼市去售卖,早就能发大财了,何必苦兮兮当这个劳什子清水女冠呢?”
代莉斯深深地白了白云奇,冷笑了一声,很是不满,“哼,我乐意,要你管!”
看着云奇和代莉斯你一言我一语的耍贫斗嘴,萧铃儿竟生出了些许的羡慕之情,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南宫班若,从有记忆开始,萧铃儿就没从她的脸上见到多少笑容,更遑论与其有任何的玩笑之语了。
子时过半,抱着拂尘闭目养神的代莉斯忽然睁开了双眼,沉声道:“子魇已回,可以进去了。”
代莉斯话音刚落,萧铃儿便已经离开了藏身之处,往密林中冲了过去。
“你们,一定要自己小心。”崔昊的箭伤颇重未能一起过来,云奇作为暂代的捕头,尽心地对身后的十多名捕快叮嘱了一句,便急急地起身去追赶萧铃儿了。
“恶人终有恶人磨。你小子也有今天?”
代莉斯低喃着,一个腾跃就稳稳地坐到了一株大树的树杈上,伸出右手,往似乎空无一物的暗夜里一抓,拿出一个小瓷瓶,将右手覆在了瓶口,只一会儿便盖上了瓶塞,复又把瓷瓶塞进了道袍里。做完这些,她便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树杈上呼呼大睡了。
而农舍中,云奇、萧铃儿和众捕快们,已经趁着子魇离去时短暂的迷幻作用,将康卓和他的五名同伙迅速给制服并捆绑了起来。为了防止他们自戕,云奇不仅点住了他们的穴道,还就地取材,把他们假扮乞丐时穿着的、泛着酸臭味的破衣烂衫统统塞到了他们自己的嘴巴里。
接下来,众捕快们充分发挥他们作为捕快的优秀素养,举着明亮的火把,将农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犄角旮旯都搜索了一遍,就连恭房都没放过。
看了看跟着捕快们一起忙碌着的萧铃儿,云奇随手拿起方桌上的一只早已凉透的烤野鸡,边啃着,边来回观察着这幢农舍。
农舍不算很大,里外共三间,康卓被抓时就在里间的木榻上休息,而显然是他的属下的五名假乞丐,全都换上了一身短打,在外间负责护卫。当云奇他们冲进来的时候,五人手里的精铁连弩都是上着弦随时准备发射的,若非代莉斯的子母魇镇,他们肯定会有伤亡。
“云校尉,你快来!”
一阵刀斧劈木的动静后,里间内忽然传出了萧铃儿的惊呼,云奇丢掉野鸡,急忙跑了进去,待走到里间,他便惊讶地看到,刚才还是完整一块的木质床板,这会子已经被萧铃儿手里的横刀砍成了劈柴,而劈柴堆里,居然有个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油纸包。
萧铃儿把横刀递给身旁的一名捕快,对云奇道:“刚才我试着敲了敲这个床板,发现它有一段竟是中空的,你来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相较于萧铃儿这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云奇这个河西卫的校尉,说话显然更有力度。
云奇明白萧铃儿的意思,对她笑了笑,俯身上前便从一堆劈柴中捡起了油纸包。
“呦呵,还挺重。会不会是那小子藏的宝贝啊?”
云奇调侃着,在油灯下打开了油纸包。
“这是什么?”萧铃儿举着油灯靠近了云奇,看到了油纸内包裹着的竟然是厚厚的三沓羊皮纸。
不明就里的两人随意拿了一沓羊皮纸在条案上展开。
甫一打开羊皮纸,云奇便惊呼道:“这,这是钧城的舆图!”
萧铃儿也大吃了一惊,连忙同云奇一起,把剩下的两沓羊皮纸也在条案上挨个展开,一幅完整的河西三城的地形图立时便展现在二人眼前——放眼望过去,其上的城市风貌、江河山川,除大小外与实物竟相差无几。
由此可见,这三幅舆图的绘制者,乃是一个对于河西三城的情况极为精通之人,而此人当属康卓无疑。
作为斥候营的营率,云奇清楚地知道这几幅舆图所代表的意义,当即也明白了康卓潜伏在大新国的目的和对安士国的作用。
“云校尉,你看,这是我们从灶台里找到的。”捕快罗衍兴奋地捧着一个黑色的漆盒走了进来。
云奇把漆盒打开,指着里面一沓盖着齐氏商行的印章和齐少宣私章的空白文书和字据,对萧铃儿道:“你要找的证明齐少宣无罪的证据,应该就是它们了。”
看到漆盒里的东西,萧铃儿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了。
云奇忍住心中的不断翻滚的酸涩,勉强笑道:“太好了,有了这些证据,齐少宣就应该可以被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