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羽的瞳孔骤然收缩。空气凝固了一秒，随即被他突兀的冷笑打破:“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今天，”言若冷冷地看着他，“站在那幅画前的时候，突然就有这种感觉。”
“所以呢？”他的指节捏得发白，阴影在眉骨下聚成深潭。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捷径，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不要贪心地，跟我说什么爱。”言若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尖刀般插入江哲羽的心脏。
“哈！”江哲羽突然笑出声，嘴角扭曲成自嘲的弧度。
“是我犯傻了！”他后退半步，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我竟然妄想她会爱上我。”
凝滞的空气中，红酒的醇香与未散的欲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言若垂下眼睫，轻轻吐出一口气，俯身去拾那件滑落的上衣。
指尖还未触及衣料，江哲羽的手掌已重重扣住她的肩头。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烙进她的骨血。
“那就学着爱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底翻涌着近乎绝望的渴求，“如果你不会。。。我教你，好不好？”尾音颤抖着上扬，泄露了强撑的镇定。
他的睫毛下投落一片阴影，那里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卑微。扣在她肩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即将消散的温度。
。。。
晨光透过纱帘洒落，言若在宿醉的钝痛中醒来。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只留下几片锋利的碎片。滚烫的呼吸，交缠的手指，还有那些让她耳尖发烫的低语。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今天还要赶早课，言若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强迫自己下床洗漱。
餐厅里飘着早餐的香气。池兰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若隐若现，江哲羽则气定神闲地咬着面包。见她进来，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言若刚坐下，豆浆机突然轰鸣作响，惊得她差点跳起来。江哲羽直接笑出了声，低头假装专心吃饭，肩膀却止不住地抖动。他领口微敞，一枚鲜红的牙印赫然在目。言若别过脸，不敢再看他。
忽然，小腿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又是那只蠢猫。。。”她烦躁地挪开腿，那感觉却如影随形。她低头一看，哪有什么猫，分明是江哲羽的脚尖正暧昧地蹭着她的脚踝。
“啪！”
筷子重重拍在桌上。“你是不是有病？”言若压低声音，指尖都在发抖。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江哲羽拖长的尾音像羽毛般掠过耳膜。言若倒吸一口凉气，慌张地瞥向厨房。
“你别太过分！”她的警告被淹没在机器运转的噪音里。
“你昨晚可是足足说了五遍。。。”江哲羽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画出一个完整的圆。
言若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桌角，脑海中闪回的片段像老电影的胶片播放，最终停留在那个沿着她脖颈一路向下的吻。
“我。。。说了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睫毛不安地抖动着。
江哲羽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突然倾身向前。
“当然是——”他故意拖长音调，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垂，在豆浆机的轰鸣声中一字一顿道：“我、爱、你。”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她僵硬的指节，仿佛在印证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
开学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各科课程接踵而至。医学院的江哲羽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被专业课填满，课后还要应付社团和学生会的各种事务，常常深夜回家后还要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到凌晨。
相比之下，言若的课业压力要轻松许多。这天下午，她正和朋友们在教室里闲聊。
“今天下课别去食堂了，”隋文静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有人要请咱们吃大餐。”
“谁啊？”言若疑惑地挑眉，手中的圆珠笔在指间转了个圈。
“还能有谁？”隋文静夸张地拍了下课桌，“当然是吴迪诺的男朋友咯！”
“这么快就转正了？”言若促狭地看向吴迪诺。
吴迪诺的脸“唰”地红了，抓起课本作势要打：“别听她瞎说！现在还不是呢！”她咬着下唇的模样，却分明透着藏不住的甜蜜。
下课铃一响，四个女孩就叽叽喳喳地朝学校北门走去。初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她们雀跃的心情。远远地，一家火锅店的招牌在暮色中亮着暖光，而店门前那辆明黄色的跑车更是惹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喏，那就是吴迪诺男朋友的车，”隋文静用手肘捅了捅言若，压低声音道，“帅是帅，可惜只能坐两个人。”她撇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艳羡。
吴迪诺耳尖泛红，小声辩解：“他是开修车行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要消失在火锅店飘来的香气里。
言若忍不住轻笑出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吴迪诺，此刻害羞得像只鹌鹑，这副模样着实可爱。
推开火锅店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麻辣锅底的香气。这家店装修简约时尚，墙上贴满了顾客的拍立得照片，正是学生们聚餐的热门去处。
“莫谦！”吴迪诺突然踮起脚尖挥手。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个穿着oversize卫衣、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这身嘻哈装扮，和吴迪诺口中那个“成熟稳重”的二十五岁男人形象似乎有些出入。他面前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品，红彤彤的锅底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简单的寒暄过后，五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莫谦熟练地为女生们倒上饮料，动作间带着几分江湖气。
“相逢就是缘分，来！走一个！”他咧嘴一笑，用牙齿利落地咬开啤酒瓶盖，金黄的酒液随着他豪迈的动作溅出几滴，落入沸腾的红汤中激起细小的油花。
四个女生面面相觑，随即默契地举起饮料杯。玻璃相撞的清脆声响中，言若注意到莫谦虎口处的刺青，那似乎是个字母“m”。
“尝尝这个，刚切的西瓜！”莫谦风风火火地从调料台端来一盆冰镇西瓜，红瓤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言若轻咬一口，沁凉的甜意在舌尖绽开，没来由地想起江哲羽。他也总爱在夏天捧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这个联想让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当然爱吃西瓜，毕竟那个人曾经可是“莫西林”啊。
“特意给你调的蘸料，”莫谦推给吴迪诺一个小碗，里面绿油油的香菜碎格外醒目，“香菜可是灵魂！”
吴迪诺盯着碗里那抹刺眼的绿色，眉头微蹙：“可是我不吃香菜。。。”
“信我，绝对好吃！”莫谦拍着胸脯保证，眼里闪着不容拒绝的光芒。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吴迪诺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逗得隋文静差点喷出饮料。
火锅的热气在餐桌上氤氲，莫谦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的发家史。他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中专学了汽修，毕业后白手起家开了间改装车行，现在专做高端跑车和机车改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吴迪诺双手托腮，眼睛里闪着星星，听得入迷。
言若百无聊赖地划开手机，陈凯旋的消息突然跳出来，是一张江哲羽的侧脸照。照片里的他正在网球社处理事务，微蹙的眉头透着一丝疲惫。
“报告首长，没有敌情！”陈凯旋的文字里都透着股邀功的劲儿。
言若几乎能看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无奈地回了个：“同志辛苦了！”
“服务员，下虾滑！”莫谦洪亮的声音在嘈杂的餐厅里格外突出。一个面容青涩的服务生小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操作着。
“啪嗒”一声，一块虾滑掉进滚烫的红汤里，溅起的油星落在吴迪诺雪白的袖口上，留下几点醒目的红渍。
“你没长眼睛啊？”莫谦猛地拍桌而起，服务生吓得连连鞠躬道歉，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吴迪诺连忙拽住莫谦的衣角：“没事的，不烫。。。”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莫谦盯着服务生仓皇离去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不是你拦着，我非揍他不可。”言若惊讶地抬头，正好看见他粗暴地用牙咬开啤酒瓶盖，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随着吞咽剧烈滚动。
这时，一位西装笔挺的经理快步走来，微微欠身：“非常抱歉，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为表歉意，本店将免费赠送您一份菜品。”
“这还像话！”莫谦把酒瓶重重砸在桌上，玻璃与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经理保持着职业微笑：“请问您需要什么菜品？”
“废话，当然要最贵的！”莫谦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就那个什么安格斯牛肉。”
经理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欠身离开后，隋文静瞪大眼睛：“这都能行？”
“有些人就是欠！”莫谦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灌下一大口啤酒。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了几盘新菜。莫谦眼睛一亮，突然伸手端起那盘白花花的猪脑：“这个都吃的吧？”还没等大家回应，两块颤巍巍的猪脑已经“扑通”滑入沸腾的红汤中。
“言若不吃猪脑的！”姜妍下意识喊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慌忙低下头。
“为什么不吃？这可是好东西！”莫谦的脸已经泛着酒后的潮红，他夸张地比划着，“跟你们说，那些处理得太干净的猪脑反而没意思，带点血丝的才够味！”
言若看着汤锅里浮沉的白色块状物，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她急忙灌下一大口冰镇酸梅汤，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那股反胃的感觉。
夜色渐浓，四个女孩并肩走在回校的路上。吴迪诺婉拒了莫谦开跑车兜风的邀请，此刻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拂过，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闷。
“你们觉得。。。莫谦怎么样？”吴迪诺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这个问题你该问言若，”隋文静双手枕在脑后，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她看男人的眼光多好。”
言若无奈地摇头，月光在她睫毛下投落一片阴影：“想听实话吗？”
“其实。。。我也感觉到了，”吴迪诺绞着手指，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他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言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吴迪诺的眼睛：“那就及时止损。”她的语气温柔却坚定，像一柄裹着丝绒的刀。
“趁现在还没正式交往，赶紧抽身吧。”隋文静挽住吴迪诺的胳膊，难得地正经起来。
吴迪诺深吸一口气，突然扬起一个释然的笑容：“好。”这个简单的音节在夜色中格外清脆，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我觉得，能有你们这几个朋友，真好！”
四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重新变得轻快，渐渐融入了校园的夜色中。
江哲羽打开家门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言若蜷缩在沙发上，听到声响立即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等待的倦意。
“还没睡？”他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疲惫。
言若轻轻走近，双手环住他的腰。一瞬间，江哲羽被熟悉的柑橘香气包围，那味道让他想起夏日里剥开的橙子。
他下意识深深吸气，却硬生生别过脸：“别抱我。”声音冷得像结冰的湖面。
言若仰起脸，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疑问。
“我出了很多汗。。。很脏。”他生硬地补充，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我爱你。”言若突然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
江哲羽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什么？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发紧，像是怕惊走什么易碎的梦境。
“我说——”言若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我、爱、你。”每个字都像一颗星星，轻轻坠入他心底。
“怎么突然。。。”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
言若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失控的心跳：“是你让我学着爱你的，那我就从说‘我爱你’开始，好吗？”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河流。江哲羽缓缓抬起手臂，将这个承诺紧紧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