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大礼堂依旧喧嚣热闹,四张长桌满是谈笑与餐具碰撞的声音,金色阳光透过高窗洒下,在天花板上与浮动的云朵投出光影斑斓。
斯莱特林长桌靠近中央的位置,阿兰娜坐在西奥多旁边,正低头吃着烤羊排。她眼神淡淡,语气寡淡,显然心不在焉。而西奥多早已察觉,她的眼神从未往另一侧瞥上一眼。
那里,德拉科正站着,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绕过桌角走到了她身后。
“阿兰娜。”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少了飞扬跋扈的傲慢,多了一点…不安。
阿兰娜抬头,银发轻轻滑落脸颊,神情平静,但眼神却锐利地望着他,仿佛能看穿他迟疑的每一寸思绪。
“你是不是在生气?”
德拉科难得显出紧张。他站在她对面,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别扭。
“我就是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兰娜放下叉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擦了擦嘴角。她的目光没有游移,直视着德拉科清澈的灰蓝色眼睛,像是在衡量,也像是在确认。
片刻后,她终于开口了,语气平静而带着些许迟来的失望。
“你那天在草坪上骂赫敏的事。”
德拉科微微皱眉,嘴角不自觉抿紧。
“你是说…泥巴种?”
阿兰娜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但那只是个词1”
德拉科低声说,带着一点防御性的强硬。
“我们从小就是这么说的!我不是特意针对她…但她也的确不是什么纯血啊。”
“我知道。”
阿兰娜的声音还是那么淡。
“所以我才难过。”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以为你多少会明白,那些词,对某些人,意味着什么。”
德拉科咬了咬牙,脸色变了几分。他并不愚钝,只是从来没有人像阿兰娜这样直白地将情绪丢到他面前。他的骄傲在这一刻像是被水冲刷了一样,显得狼狈而毫无防备。
“我…”
他顿了顿,有些不甘愿地说。
“我不会再说就是了…行不行?”
阿兰娜看了他很久,眼神没有欣慰,也没有指责,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希望你说到做到。”
德拉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一道冰冷的视线钉住了。
西奥多一直坐在原位,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手里的叉子几乎被他攥得变了形。他的眼神冷得像深冬的湖面,直直地落在德拉科身上,不带丝毫掩饰。
德拉科注意到后挑了下眉,却没回应,转身离开了。
阿兰娜重新拿起叉子继续吃饭,神情平淡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西奥多却一直沉默着,连盘里的苹果派都没动。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叉子,轻轻放了下来,骨节微白。他没有说话,但心底那股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住。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嫉妒,而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烦躁与不安。
他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看到过阿兰娜那样的眼神,即使是对德拉科。
那是她的在意,也是他难以拥有的。
……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在地窖走廊冰冷的石砖上,映出一道道幽深的光影。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一如既往的静谧,碧绿的灯光在水波的折射下微微晃动。西奥多靠在壁炉边的古木长椅上,手里捏着一本未翻开的《高级魔药笔记》。
阿兰娜坐在不远处的圆桌边,背对着他,低头看着几页草药学的笔记,银发从肩头垂落,像一股沉静月光。她没有回头,自始至终没有注意他。
西奥多看着她的背影,眼底一片沉静,像极了那片沉没在黑湖深处的石林。他很少会主动接近谁,更少会因谁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总会在她身上停留得太久。
沉思片刻,他终是站起身,稳步走向她,脚步声在石板上轻微回响。
“你有空吗?”
他的声音低缓,像平日的夜风,不紧不慢,不带情绪。
阿兰娜回过头来,抬眸看他,眼中有一瞬的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笔搁在笔记上。
西奥多在她对面坐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本草药书的距离。
沉默持续了数秒,他的视线落在桌面。
“你刚刚跟德拉科说的话,我听见了。”
阿兰娜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神情平静如水。
“你介意他,是因为那个词。”
空气微微沉了一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忽然停下,认真看着她,声音比往日更低了一点,却异常清晰。
“那天在休息室,我说只要他说的不是你就好,是错的。”
阿兰娜有些讶异地抬眼,对上他那双蓝色的眼睛。
西奥多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他向来不是会道歉的人,可今天,他的言语克制中带着罕有的诚意。
“我从小接受的是一种很固执的教育,血统,家族,荣耀…我曾经相信那些几乎是全部。但你说得对,有些词,是无法用不是你来安慰的。”
阿兰娜望着他,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眼中那些压抑不语的挣扎与清醒。
“我从来不是让你改变自己。”
她轻声说。
“只是希望你能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思考,或是说试着理解。”
西奥多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会。”
他没有说太多承诺的话,只是简短,干脆。但阿兰娜知道,他说出这句“我会”,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和改变了。
两人对视片刻,阿兰娜轻轻笑了一下。笑意没有蔓延太多,只在眼角掠过一抹温柔。
“那…我们和好了吗?”
他忽然问道,语气中少了冷漠,多了一点真诚的探寻。
阿兰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西奥多眨了下眼,没再说话,只将她散落在桌边的一支羽毛笔推了回去,像是不经意地掩饰心底那一点不易觉察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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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莱特林的寝室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轻盈而带着熟悉的节奏。
潘西刚从女寝下来,原本是想着去休息室找阿兰娜一起整理斯普劳特布置的笔记,结果才走到拐角,就看见阿兰娜正与西奥多面对面坐在长桌前。
火光映着两人安静的轮廓,阿兰娜侧身坐着,银发顺着肩落在深绿色的制服外袍上,西奥多神情平静,却又带着少见的认真与某种…她一时难以定义的情绪。
潘西微微一怔,正想走过去打个招呼,脚步刚一抬,就听见西奥多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
“那天在公共休息室,我说只要他说的不是你就好,是错的。”
潘西顿时一愣,正准备迈出的脚默默缩了回来,动作轻得几乎没发出任何响动。她后退半步,躲在楼梯阴影里,眼中瞬间浮现出十足的好奇。这可不像平时那个惜字如金,冷淡疏离的西奥多·诺特。
她听见阿兰娜轻声说。
“我从来都不是让你改变自己。只是希望你能站在别人的位置上思考,或是说试着理解。”
接着又是诺特那毫无犹豫的声音。
“我会。”
潘西站在楼梯口,眨了眨眼。
【好嘛。】
她没料到自己随意下来一趟,居然撞见了这样一幕。
诺特家的独子,平日冷得像冰,连和德拉科都少有交心话的人,居然会和阿兰娜低声认真地道歉?还主动承认错误?
潘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吃瓜群众特有的笑,手指扶住石栏杆,努力抑制住自己那颗已经快要膨胀的八卦之心。她一向敏锐得很,自然知道诺特不是谁都肯低头认错的人。
【有点意思。】
她在心里想着,嘴角那抹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等他们的对话似乎告一段落,她才装作刚下楼一样,脚步轻盈地走下楼梯。脸上是惯常的若无其事,目光却在阿兰娜和西奥多之间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
“哎呀,你们俩怎么又坐一块了,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巧?”
她一边说,一边走近,语气随意,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阿兰娜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不是,我们刚聊完。”
西奥多却只是微微侧过头,没有接话,脸色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淡神情。但潘西可没被这副表象骗过,她分明看见他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桌角,像是在掩饰什么情绪。
“原来如此。”
她笑了笑,也不点破,只是自然地坐到了阿兰娜另一侧,靠近她的动作像惯常那样熟悉。
“我本来是来找你整理草药笔记的,结果一来就闻到了点不一样的气氛。”
阿兰娜无奈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而潘西,则像只悄悄偷吃了糖果的小狐狸,笑意藏在眼底,正盘算着要不要找机会和达芙妮分享这个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