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珈蓝的母后,柳朝阳,是前朝余贵。
柳家以女为贵,女子皆身怀异香,情到浓时可以催情动欲。到柳朝阳这一代时,家族祠堂的长明灯已经灭了大半。她是柳家最后一个女子。
至于柳朝阳是如何辗转至乌兰,又与云夷光相识,生下了云珈蓝的,柳朝阳只字未提。
只对云珈蓝说,异香不是什么好事情,男人更不可靠。
所以她发现云珈蓝似乎并未遗传到柳氏异香时,比谁都高兴。
她这一生留下的东西不多,折枝银箭是一个,此时正躺在裴嬴川的府库里。
若不是云珈蓝刚才忙乱,不小心打翻了物件,她也注意不到角落里,还有母亲的遗物。
云珈蓝脑仁发胀。她任由临海拉着胳膊,什么也想不出来。
“怎么了?”临海见她神色不对劲,出声问道。
云珈蓝看着临海:“王爷他...跟柳氏有没有接触?”
临海公主顿了顿,“柳砚舟是燕京首富,自然跟嬴川有接触。怎么了?”
云珈蓝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我一定要弄清楚。”
......
云珈蓝在南街的铺子已经修缮完毕,只等招工开业。
云珈蓝叫下人带这些礼物,拜访柳氏。
柳氏虽是燕京首富,行为处事却十分低调。
北安王府的马车到时,舅舅和舅母已经在门口等她。
柳朝阳在去了乌兰后的第三年,就与他们断了联系。
就连云珈蓝,也只在小时候见过舅舅和舅母一次。
前世,因着过得不好,再加上舅母并不喜欢她,云珈蓝不想叫舅舅徒增烦忧,故而一直到林子昂连中三元之前,都没有与他们相认。
如今,做了北安王妃,回舅舅家时的腰板也可以挺立些。
柳宅的朱漆大门并不张扬,却以整块紫檀木雕成,门环铸作衔珠螭首,触手生温,乃是南洋进贡的暖玉所制。
守门小厮皆着青色裋褐,腰间束着鞣制过的鲛绡,每人右腕都缠着半旧棉布条,露着磨损的线头。
\"珈蓝!\"舅舅柳砚舟早已迎出几步,长袖被风掀起,露出腕间一串磨得发亮的菩提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眼眶微红,归来半生,早已半鬓斑白。
云珈蓝忙上前几步,搀扶住柳砚舟。
舅母宋氏慢了半拍才上前,指尖在云珈蓝臂上虚虚一搭:\"可算到了!你再不来,你舅舅非要吵死我不成!\"
“舅母......”云珈蓝长叹一声,“非蓝儿不懂事。只是初到大庆,诸多事宜还未处理妥当,这才处理得当,抓紧来拜访舅舅舅母。”
“解释这些做什么?”柳砚舟直直盯着云珈蓝,良久才问出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北安王,待你如何?”
云珈蓝顿了顿。她注意到,舅母看她的眼神,满是不耐和提防。若想要在舅舅这里,名正言顺多待一些时间,只能......
说罢,云珈蓝嚎啕大哭:“舅舅!王爷他三天五日不着家...蓝儿在大庆人生地不熟,十分寂寞。”
柳砚舟立即一拍大腿,山羊胡须差点吹到头顶:“岂有此理!珈蓝,咱们不回去了!舅舅养你一辈子!”
云珈蓝:“蓝儿只来住几天,还是要回去的......”
柳砚舟坚决道:“不行!我得给你招赘!就招个听话的,敢欺负你,我打断他的腿!裴嬴川我不敢打。”
云珈蓝哭笑不得,眼神流转间,忽地看见一个青年男子站在石狮子前,正遥遥看着她,却不近前。
她忙走过去,端方行了一礼:“表兄。”
柳惊澜倚在石狮旁,玉冠束起的马尾被风吹得抚过薄唇。他明明生得极好,剑眉下那双凤眼像淬了冰的玉,却偏要用生人勿近的神色吓退所有人。
“柳惊澜!”柳砚舟深知儿子脾性,“你妹妹在同你说话!”
柳惊澜见到小老头跳脚,这才晃了晃身形:“不熟。”
柳砚舟差点气厥过去。云珈蓝却一笑:“表兄不记得我,那为什么要盯着我出神?”
“在想裴嬴川会什么时候休了你。”柳惊澜道。
云珈蓝无奈一笑。
与此同时。
裴嬴川打了个喷嚏,他指间黑子尚未落下,忽听得对面一声轻笑。
\"可是天凉了?\"
裴天佑斜倚在龙纹凭几上,玄色常服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瘦削的锁骨。他生得极白,像终年不见光的玉,偏生眉眼浓烈如墨染,此刻被烛火一照,竟透出几分近妖的俊美。
裴嬴川落子:“还好。”
裴天佑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椅背:“你与乌兰公主成亲的这几日...可还好?”
裴嬴川眯起眼睛。
他讨厌异国人,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此次乌兰和亲,裴天佑大可将两位公主都收入自己后宫,却偏偏要将一个指给裴嬴川。
幸而云珈蓝聪颖,若是个不懂事的,裴嬴川万一控制不住扇间利骨,便到两军交战的时候了。
若大庆赢了还好,若败了,裴天佑第一个,便是斩了裴嬴川。
裴嬴川忽而笑了一声:“乌兰大公主是个妙人。臣弟与她的这几日,倒叫臣弟觉得以往二十余年白活了。”
他的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裴天佑的眼睛里升起一丝警惕。
裴嬴川和云珈蓝如今的状况,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若是两人联合......
窗外骤雨敲窗,衬得室内死寂。
“皇弟觉得...乌兰此番和亲,有几分诚意?”裴天佑的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白玉杯沿映得他指尖森冷。
裴嬴川瞥了一眼他手下的动作,道:“十分。臣弟很喜欢。”
最后五个字,他几乎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叫裴天佑读出来了挑衅的意味。
裴天佑嗤笑一声:“京中都传闻,乌兰大公主貌美异常。皇弟觉得,比之朕的皇后,何如?”
这句话,若是问得别人,恐怕早已经叩首,称皇后乃是天人,自己的妻子是肉体凡胎,无法与天人相比。
然而,裴嬴川却道:“臣弟不敢欺君。臣弟的妻子,比起来皇后,那只能算——”
他择了两个让裴天佑血脉倒流的字。
“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