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山谷的医馆笼罩在浓重的硫磺味中,嬴傒掀开棉帘时,听见火营统领李朔的呻吟声从手术台传来。他的铠甲已被卸下,腹部的伤口狰狞可怖,皮肉外翻着露出暗红的脏器,周围的死士们围聚在四周,手中的玻璃灯将阴影投在石壁上,宛如群魔乱舞。
\"公子!\" 陈武迎上来,铠甲肩部染着血迹,\"弩箭贯穿腹部,肠子都露出来了......\"
\"止血钳。\" 嬴傒简短地说,伸手接过太学弟子递来的玻璃镊子,在煮沸的皂角水中涮洗。他的目光扫过李朔扭曲的脸,想起三个月前这个少年还在地道里搬运猛火油罐,此刻却奄奄一息。\"麻沸散浓度?\"
\"三成。\" 弟子声音发抖,\"已经灌了两次......\"
\"不够。\" 嬴傒皱眉,从药箱中取出曼陀罗粉末,\"调成五成,用玻璃注射器推注。\" 他转头看向陈武,\"把其他人赶出去,只留你和我。\"
医馆外传来死士们的低语,嬴傒知道他们在担心李朔的安危。他摸出袖中的玻璃探针,轻轻拨开伤口周围的皮肉,探针尖端的荧光粉瞬间亮起 —— 这是判断是否有异物残留的方法。\"弩箭头断在里面了。\" 他喃喃道,\"陈武,帮我撑开伤口。\"
陈武咬着牙,用玻璃扩创器固定住伤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嬴傒的镊子深入伤口,夹出一块带倒刺的青铜碎片,碎片上沾着的黑血滴在玻璃盘里,发出滋滋的轻响。\"有毒。\" 他皱眉,\"是阎乐的狼头弩箭。\"
李朔突然抽搐起来,喉间发出含混的嘶吼。嬴傒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对弟子喝道:\"再加一成麻沸散!\" 他转头看向陈武,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一瞬,\"握住他的手,别让他动。\"
陈武依言握住李朔的手,却发现少年掌心紧攥着一枚玻璃珠,珠内隐约刻着 \"火\" 字 —— 这是火营死士的信物。他心中一紧,想起嬴傒说过的话:\"每个死士都是大秦的火种,不能轻易熄灭。\"
\"开始缝合腹膜。\" 嬴傒的声音打断思绪。他取出羊肠线,在皂角水中浸过,针尖穿过腹膜时,李朔的身体猛地抽搐。嬴傒的额头渗出冷汗,却仍稳稳地持针,每一针都精准得如同在实验室做解剖。
\"公子,\" 陈武忽然开口,\"胡姬娘娘送来了参粉......\"
\"现在不要提她。\" 嬴傒打断他,目光专注在伤口上,\"递磺胺粉。\" 他知道胡姬此刻应该在椒房殿应付胡亥,却忍不住想起今晨收到的密信,信尾绣着的芍药花瓣上似乎有泪痕。
手术持续了两个时辰,当嬴傒缝完最后一针时,窗外的月光已爬上手术台。李朔的呼吸渐渐平稳,嬴傒摘下护目镜,用胡姬送的帕子擦汗,帕角的荧光雷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接下来要看他的造化了。\" 他轻声说,\"如果能熬过今晚......\"
\"他会的。\" 陈武坚定地说,\"因为您救了他。\" 他看着嬴傒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这个男人也是这样满身血污地救了自己,\"公子,您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嬴傒一愣,手中的玻璃镊子轻轻落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响。他看着李朔苍白的脸,想起现代实验室的爆炸,想起穿越时看见的赵高狰狞的脸,想起胡姬在后宫中孤注一掷的眼神。\"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 他轻声说,\"要让大秦的火种,永远燃烧下去。\"
医馆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春桃的声音带着急切:\"公子!娘娘派我送来止血生肌散......\"
\"嘘 ——\" 嬴傒转身,看见春桃手中的琉璃瓶,瓶身上刻着细小的 \"参\" 字。他接过瓶子,指尖触到瓶底的暗纹 —— 那是胡姬的私人标记,意味着里面掺了她特制的金疮药。\"告诉娘娘,\" 他低声说,\"李朔会好起来的。\"
春桃点头离去,脚步声消失在夜色中。嬴傒打开瓶盖,将粉末均匀地撒在李朔的伤口上,粉末遇血后泛起淡淡的蓝光,那是加入了荧光粉的缘故,方便夜间观察伤口情况。
\"公子,\" 陈武忽然指着手术台,\"他醒了!\"
李朔的眼皮轻轻颤动,缓缓睁开眼,看见嬴傒的瞬间,嘴角扯出一丝虚弱的笑。他动了动手指,指向嬴傒腰间的琉璃珠,喉间发出模糊的音节。
\"别说话。\" 嬴傒按住他的肩膀,\"好好休息,等你痊愈了,还要教新的火营弟子怎么用燃烧弹呢。\"
李朔似乎听懂了,目光落在嬴傒胸前的蒙氏雷纹吊坠上,缓缓闭上眼。陈武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白天在咸阳宫前殿,嬴傒宣告清君侧时的威严,又想起此刻在医馆里,这个男人为了救一个死士而耗尽心力。
\"公子,\" 他低声说,\"您真的是医神转世吧?\"
嬴傒轻笑,收拾着手术台上的玻璃器皿:\"我不是医神,只是个不想让生命轻易消逝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的星空,\"在我来的那个世界,医生有句话叫 '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现在,我想在这个世界,把这句话变成现实。\"
陈武不懂什么是 \"治愈\" 或 \"安慰\",但他看着嬴傒疲惫却坚定的脸,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也许正如李朔手中的玻璃珠,每个死士都是火种,而嬴傒,就是点燃这些火种的人。
后半夜,嬴傒坐在李朔床边打盹,手中还握着玻璃听诊器。陈武替他披上一件披风,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霜花,忽然想起胡姬曾说过:\"公子的眼睛像玻璃一样清澈,却比玻璃更易碎。\"
黎明时分,李朔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嬴傒摸出袖中的琉璃珠,对着晨光转动,珠内的 \"傒\" 字与胡姬绣的雷纹交相辉映。他知道,这场手术不仅救了一个死士,更在所有亲眼目睹的人心中,刻下了 \"公子即医神\" 的信仰。
\"陈武,\" 他轻声说,\"通知太学,从今天起,医科弟子必须学习人体解剖和玻璃器皿消毒法。\" 他站起身,玻璃剑在腰间轻响,\"大秦的未来,需要的不仅是会打仗的死士,更需要能救人的医者。\"
医馆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落在嬴傒的肩头。他望着远处的山谷,想起胡姬在密信中写的 \"待君归,共赏琉璃光\"。也许,在清君侧之后,在重建大秦的路上,他终于可以开始兑现那些对她、对自己的承诺了。
这一夜,北郊山谷的医馆里,玻璃灯一直亮到天明。当死士们陆续进来探望李朔时,他们看见嬴傒靠在墙角熟睡,手中还紧握着一枚琉璃珠,珠内的光影流转,如同永不熄灭的天镜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