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苏家老宅的断壁残垣上。
林渊单膝跪在瓦砾堆中,指尖拂过一块染血的青砖。砖面上残留着两道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一道是幽冥殿特有的阴冷蚀灵煞,另一道则带着奇异的檀香气息,似佛非佛,似道非道,竟让他隐隐感到一丝熟悉。
“林先生!”江若璃的声音从废墟外传来,她提着医药箱快步走近,白色裙摆被碎石划破数道口子,“找到清雪了吗?”
林渊摇头,目光扫过祠堂方向——那里原本镇压阴鼎的井口已被巨石封死,却不见苏清雪的踪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奇特的香灰味,像是有人在此燃过一炉罕见的安息香。
“人不见了。”林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他们留下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张用鲜血写成的战书,纸张竟是用某种兽皮制成,上面画着一个扭曲的玄鸟图腾,鸟喙中衔着半轮残月。战书内容简短却刺骨:「雾隐山巅,子时三刻。以鼎换命,逾期则祭。」
“玄鸟衔月?”叶冰瑶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她指着图腾皱眉,“这不是幽冥殿的标志,他们用的是锁魂印。”
林渊眼神一凛。叶冰瑶说得没错,幽冥殿行事向来以锁魂印为记,这次却用了玄鸟图腾——那是上古东夷部落的神徽,与青铜鼎上的纹饰如出一辙。更让他心惊的是“以鼎换命”四字,对方显然知道阴阳鼎片已融入苏清雪体内。
“香灰味是从这边来的。”江若璃蹲下身子,拨开一堆碎瓦,露出底下一小撮淡紫色的香灰,“这是‘忘川安息香’,燃烧时能掩盖所有气息,还能让修为低于化劲的人短暂失忆。”
她顿了顿,指尖捻起香灰凑近鼻尖:“但这香灰里混了东西……像是……”
“像是玄元界的‘迷魂散’。”林渊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当年我在青铜鼎残片的古籍里见过记载,这种散剂专破修行者的神识,只有玄元界的修士才会用。”
“玄元界?”叶冰瑶惊呼,“就是苏老爷子说的那个‘上界’?他们为什么要掳走清雪?”
林渊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一棵被拦腰折断的古柏前。树干断口处刻着三道极浅的爪痕,每道爪痕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劲,绝非人力可为。更诡异的是,爪痕边缘凝结着一层细密的冰晶,在夕阳下折射出幽蓝的光。
“这是‘寒冰裂天爪’,”林渊指尖划过冰晶,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三百年前横行西域的雪魔宗镇派武学,百年前就已失传。”
江若璃脸色微变:“雪魔宗不是被玄元界的‘清虚观’灭门了吗?怎么会有人用他们的武功?”
“问题就出在这里。”林渊站起身,目光扫过废墟中散落的各种痕迹,“幽冥殿的蚀灵煞、玄元界的迷魂散、雪魔宗的爪印,还有这玄鸟图腾……这次突袭苏家的,根本不是单一势力。”
他蹲下身,捡起一枚掉在血泊中的青铜纽扣,纽扣上刻着半朵莲花:“这是清虚观的标志。”
叶冰瑶彻底懵了:“幽冥殿、雪魔宗、清虚观……这些势力要么是死对头,要么早就灭门了,怎么会一起出现?”
林渊将纽扣捏在掌心,青铜冰冷的触感让他越发清醒。他想起苏清雪觉醒血脉时,脑海中闪过的碎片化记忆——古老的祭坛上,各大门派领袖共议分鼎,其中就有戴着莲花冠的清虚观主,以及身披玄鸟斗篷的神秘人。
“他们不是一起出现,”林渊缓缓道,“而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让这些本该毫无瓜葛的势力,为了同一个目标聚到了一起。”
“目标是清雪?”江若璃问。
“不,是她体内的阴阳鼎片,以及苏家的血脉秘密。”林渊指向战书上的玄鸟图腾,“玄鸟是东夷部落的神徽,而苏家先祖苏文昭,正是东夷部落最后一任大祭司。传说他铸鼎时,融合了九大神族的血脉,这才让青铜鼎有了沟通天地的力量。”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如果我没猜错,掳走清雪的人,不仅知道青铜鼎的全部秘密,还清楚苏家血脉的觉醒条件。他们在祠堂引动清雪的血脉,故意让幽冥殿背锅,现在又用玄鸟图腾和雪魔宗的武功留下线索,就是想把水搅浑。”
“搅浑水?”叶冰瑶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真正的目的。”林渊将战书收进怀中,“‘雾隐山巅’这个地方,表面上是西南边陲的一座荒山,实则在古籍记载中,是当年九大神族封印魔神的祭坛所在。”
江若璃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们想在雾隐山巅,用清雪的血脉和阴阳鼎片,解开魔神封印?”
“或者,完成某种更可怕的仪式。”林渊的声音低沉下来,“苏文昭当年分鼎,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鼎的力量唤醒魔神。现在阴阳鼎片合一,清雪的血脉觉醒,正是启动仪式的最佳时机。”
一阵阴风吹过废墟,卷起地上的血污,在空中形成一个扭曲的旋涡。林渊突然想起苏清雪昏迷前说的话:“先祖说过,鼎在人在,鼎失人亡……或许,这句话还有后半句——鼎合,天下亡。”
“不行,我们得赶紧去救清雪!”叶冰瑶按捺不住,抽出腰间的软剑,“雾隐山巅是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江若璃打开医药箱,将几支特制的针剂揣进兜里,“对方用了迷魂散和寒冰裂天爪,显然有备而来,你一个人太危险。”
林渊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但很快被理智压下。他走到江若璃面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若璃,你还记得‘千机阁’的预言吗?”
江若璃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是说……‘三女同途,血浸山巅’?”
“预言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林渊转向叶冰瑶,“冰瑶,对方既然能用雪魔宗的武功,必然对寒性功法有极高造诣,你的‘烈火剑’正好被克制。”
叶冰瑶还要争辩,林渊却打断了她:“这次去雾隐山,不是打架,是救人。对方既然下了战书,就一定设好了陷阱。我需要你们留在这里,做两件事。”
他从怀中掏出两枚玉简,分别递给两人:“若璃,你拿着这个去‘天机楼’,找楼主兑换‘破妄镜’,记住,无论如何不要说是为了青铜鼎。冰瑶,你去‘万兽林’,找白泽兽借‘溯源香’,告诉它我欠它一个人情。”
江若璃看着玉简,又看看林渊:“破妄镜能照出幻术,溯源香能追踪血脉气息……你怀疑雾隐山有诈?”
“不止有诈。”林渊望向西方天际,那里的云层正诡异地汇聚成玄鸟形状,“我怀疑,雾隐山巅根本不是交易地点,而是……祭坛。他们要的不是鼎,是让清雪在祭坛上完成血脉觉醒,彻底打开阴阳鼎的力量。”
叶冰瑶倒吸一口凉气:“那清雪她……”
“所以我必须赶在仪式之前找到她。”林渊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对方用玄鸟图腾和雪魔宗爪印,就是想让我以为是玄元界的人干的,但我在战书上闻到了另一种气味——一种只有幽冥殿‘十殿阎罗’才有的尸香。”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块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脸:“这是我之前从幽冥殿分坛缴获的‘勾魂令’,刚才发现,令牌上的尸香和战书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幽冥殿才是主谋?”江若璃皱眉,“可他们为什么要用其他势力的标志?”
“障眼法。”林渊握紧勾魂令,“幽冥殿想把脏水泼给玄元界,让我们误以为是上界势力在搞鬼,从而忽略他们真正的目的——复活那位被封印在青铜鼎里的魔神。”
这个推论让空气瞬间凝固。叶冰瑶握着软剑的手微微颤抖,江若璃则下意识抓紧了腰间的药囊。魔神复活,意味着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林先生,”江若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林渊坦诚道,“但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他想起苏清雪手臂上那道金色印记,想起她觉醒血脉时眼中的迷茫与坚定。苏家血脉与青铜鼎的羁绊,早已将他们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那我们呢?”叶冰瑶不甘心地问,“就在这里等?”
“你们比我更重要。”林渊看向两人,目光郑重,“破妄镜和溯源香是破局的关键。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擅自行动,等我回来。”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铃递给江若璃:“这是‘传音铃’,若遇到危险,用力摇晃,我能感应到。”
江若璃接过铜铃,冰凉的触感让她鼻尖一酸。她知道林渊此行九死一生,却无法阻止。
“你自己小心。”她轻声道,眼中泛起泪光。
叶冰瑶别过头,不让林渊看到她的表情,只闷闷地说:“要是敢少一根汗毛回来,本小姐饶不了你!”
林渊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家老宅的废墟,转身踏入渐浓的暮色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雾隐山巅,子时三刻。
战书已下,阴谋浮现。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陷阱,也不知道苏清雪是否还活着。但他清楚,青铜鼎的秘密,苏家的血脉,乃至天下苍生的命运,此刻都系于他一身。
当林渊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时,江若璃突然抓住叶冰瑶的手:“冰瑶,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叶冰瑶揉着发红的眼眶。
“林先生给我们的玉简。”江若璃摊开掌心,那枚玉简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这不是普通的传讯玉简,是‘千机阁’的‘逆命玉简’,只有在使用者决定赴死时才会激活。”
叶冰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是说……他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
江若璃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不,他是打算一个人把所有危险都扛下来。但他忘了,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握紧手中的传音铃,又看向叶冰瑶:“去万兽林找白泽兽,拿到溯源香后,立刻来天机楼找我。破妄镜和溯源香,我们自己去拿。”
“可是林先生说……”
“林先生有他的打算,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江若璃的眼神变得坚定,“雾隐山巅的祭坛,我们一起去闯。”
暮色彻底吞噬了山林,只有远处的雾隐山巅,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潜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林渊并不知道,他以为的孤军奋战,其实早已埋下同行的伏笔。而那枚逆命玉简的红光,不仅是赴死的信号,更是点燃燎原之火的引子。
阴谋的齿轮已经转动,无论是幽冥殿的魔神复活计划,还是玄元界的暗中布局,亦或是苏家血脉中隐藏的终极秘密,都将在雾隐山巅的祭坛上,迎来最终的碰撞。而这场碰撞的开端,始于一张用鲜血写成的战书,和一个男人毅然决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