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房的油灯结着灯花,方仁杰将牛皮纸包往桌上一摊,朱砂标记的密信在火光里泛着血色。
他解下腰间更夫铜钲放在膝头,青铜表面还残留着方才与柳姑娘分开时的余温——那温度不似月光,倒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令牌里挣出来。
\"天枢阁知道我的身份。\"他对着跳动的灯芯喃喃,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铜钲边缘的云纹。
钱掌柜死时七窍流黑血的模样在眼前闪回,系统之前标注的\"可信度87%\"像根细针,扎得后颈发紧。
案几上《百毒经》残卷被风掀起一页,\"神判门·禁术名录\"几个字刺得他眯起眼——奶娘说神判门是被冤枉的,可这残卷、钱掌柜的遗言、柳姑娘抄的密信,所有线头都缠在二十年前那团血雾里。
\"必须找到旧档。\"他突然攥紧神判令,青铜棱角在掌心压出红痕。
更房外梆子声传来,是前院打更的老张头。
方仁杰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系统蓝光在视网膜上炸开:\"检测到关键线索缺失,触发'神判旧档'任务。
是否启动探案模式?\"
\"启动。\"他声音发哑。
系统选项如流水般铺开:\"潜入洛宁城档案库方式选择——1伪造文书 2贿赂守卫 3伪装成书吏\"。
方仁杰指尖抵着下巴,目光扫过墙角那包孙大夫让他捎的金疮药。
三日前他替孙大夫找回被偷的药箱,老大夫拍着他肩膀直念叨\"方更夫心细如发\",此刻这包药倒成了现成的幌子。\"选3。\"他低喝。
子时四刻的洛宁城衙门静得能听见青砖缝里蟋蟀叫。
方仁杰裹着藏青短打,怀里揣着孙大夫写的\"送药单\",药包上还沾着点药渣子。
门房老周正抱着茶碗打盹,他凑过去轻敲门框:\"周叔,孙大夫让我给书吏张爷送点治眼疾的决明散,说是他前日瞧账本熬得眼睛红。\"
老周抬眼扫了他两下,目光落在\"回春堂\"的朱红封条上,挥挥手:\"进去吧,藏书楼在西跨院,张爷常翻旧档,许是在最里间。\"
霉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仁杰摸着墙根往里挪,烛火在廊下忽明忽暗,照见廊柱上\"严禁擅入\"的木牌。
他数到第三间偏厅,门缝里漏出点微光——果然有人。
屏息贴在窗纸上一瞧,是个白胡子老头蜷在藤椅上打呼,脚边摊着本《农桑要术》。
\"系统,定位《武宗年鉴》。\"他压着嗓子。
视网膜上蓝光凝成箭头,指向最里侧的檀木书橱。
方仁杰猫腰溜过去,指尖扫过书脊,当\"武宗·卷七\"的刻字触到指腹时,心跳陡然加快。
抽出来的瞬间,封皮上的积灰簌簌落了他一手,翻开的页面却簇新——有人特意翻过这卷。
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响。
方仁杰快速翻到\"神判门\"词条,墨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神判门,洪武二十三年涉炼尸之术,误杀平民百二十口,朝廷削其门籍,门主方守正自裁谢罪。\"
\"啪!\"
书册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烛火晃了晃。
方仁杰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记得奶娘说过,父亲方守正最恨邪术,当年替洛宁城破\"鬼婴案\"时,亲手烧了三具炼尸。
这记载...分明是污陷!
他捏着书页的手发颤,突然有张纸片从书缝里滑落。
弯腰拾起时,霉味里混进股铁锈味——是血浸过的纸。\"神判令·真伪辨法\"七个字力透纸背,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以更夫铜钲为引,击之九响,声序若合'宫商角徵羽宫商角徵',则为真;错则铜钲内藏机关,引动...引动\"后面的字被血渍糊住了。
系统提示声适时响起:\"检测到关键道具'神判令'关联线索,选项:1拓印辨法 2撕下带走 3拍照记录\"。
方仁杰摸出怀里的炭粉包——这是他平时抄更签用的。
指尖沾了炭,轻轻覆在纸片上,另一只手压着张薄棉纸。
炭粉透过纸纹渗下去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好了。\"他小心揭起棉纸,字迹清晰得像是新写的。
窗外传来更声,是五更梆子。
方仁杰迅速将《武宗年鉴》归位,纸页摩擦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白胡子老头在藤椅上翻了个身,他僵在原地,直到那老头又响起鼾声,才猫着腰往外挪。
出衙门时,晨雾漫过青石板。
方仁杰裹紧外衣,怀里的神判令还在发烫,而棉纸拓本被他贴身藏着,能感觉到上面\"击之九响\"四个字正一下下烫着心口。
更房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的瞬间,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柄祖传铜钲上——青铜表面的云纹在晨光里泛着幽光,像在等着什么。
他伸手握住铜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昨夜拓本上的字在脑海里盘旋,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叩在铜钲边缘。
第一声清响回荡在更房里时,他忽然想起钱掌柜临死前的眼神——那不是弥留的涣散,而是某种警告。
第二声,第三声...
晨雾里传来卖早点的吆喝,方仁杰的手停在半空。
第九声,就要到第九声了。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喉间滚出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父亲,当年你敲过这铜钲吗?\"
更房木门在方仁杰身后吱呀合拢时,他掌心的神判令仍带着方才敲击时的余震。
晨雾从窗纸破洞钻进来,裹着他发颤的指尖,落在案几上那柄祖传铜钲上——青铜表面的云纹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活物在皮肤下涌动。
\"九声...\"他喉结滚动,将铜钲轻轻放在案上。
昨夜拓本上的字迹在脑海里翻涌,\"击之九响,声序若合宫商角徵羽宫商角徵\",他方才严格按着这个调子敲的,每一声都数得极准。
第九下的尾音还在梁上打转时,铜钲底部突然传来\"咔\"的轻响,像榫卯错位的脆裂。
方仁杰蹲下身,目光顺着案几缝隙往下探。
晨光穿过窗棂斜切进来,正照在铜钲底部——原本严丝合缝的青铜表面,竟裂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像被内力震开的冰。
他屏住呼吸,指尖沿着纹路轻轻一推,只听\"嗡\"的一声清鸣,半枚指甲盖大小的暗格\"噗\"地弹出,裹着铁锈味的风扑面而来。
暗格里躺着本巴掌大的书册,封皮是深褐色的皮料,边缘翻卷着,却连道折痕都无。
方仁杰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又缩回来擦了擦掌心的汗——他突然想起奶娘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你爹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书册入手微沉,封面上\"神判断案录\"五个篆字被磨得发亮,下方一行小字让他呼吸一滞:\"唯有真正血脉者可启。\"他喉间发紧,指腹轻轻抚过\"血脉\"二字,突然想起钱掌柜死时七窍的黑血,想起《武宗年鉴》里对父亲的污蔑,想起昨夜拓本上被血渍糊住的\"引动\"。
\"系统,检测物品。\"他低喝。
视网膜蓝光骤亮,系统提示如惊雷:\"检测到神判门核心传承《神判断案录》残本(残缺度63%),含禁术'幽冥引'完整记载、神判遗迹坐标。
触发隐藏任务:查明神判门被污真相,奖励先天境武学《判心诀》。\"
方仁杰手指一松,书册\"啪\"地落在案上。
他踉跄两步扶住椅背,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先天境武学!
那是多少武林高手穷极一生都触不到的门槛,而他此刻,只要翻开这本残本就能...
\"叩叩叩。\"
更房木门被敲了三下,是柳姑娘特有的暗号。
方仁杰迅速将书册塞进怀里,转身时已换上寻常更夫的憨笑:\"柳姑娘这早来,可是又有哪家的猫上树了?\"
门帘掀起的瞬间,冷风裹着茉莉香钻进来。
柳姑娘裹着月白斗篷,发间银簪在晨光里晃了晃:\"洛宁城衙门的守卫说你五更才出来,我猜...\"她目光扫过案几上的铜钲,顿住,\"你找到旧档了?\"
方仁杰没接话,直接掏出怀里的残本。
柳姑娘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的动作在半空停了停,才轻轻掀开皮封。
纸页摩擦声像春蚕啃叶,她翻到第三页时突然倒吸冷气,指尖重重按在\"幽冥引\"三个字上:\"这...这是幽冥教的邪术!
上个月城西疯汉啃食路人的案子,仵作说死者七魄不全,原来...\"
方仁杰凑过去,只见泛黄纸页上写着:\"幽冥引,以活人心血为引,勾死者残魂入体,可问生前最后三息所见。
然残魂若强,易夺舍生者,致其神智异化。
洪武二十年,神判门以幽冥引破'屠村案',事后将此术封入禁录。\"
\"钱掌柜死时七窍流黑血。\"方仁杰突然开口,\"我查过,那是残魂反噬的症状——他死前在看《百毒经》残卷,上面写着神判门炼尸。
原来都是障眼法,真正偷学幽冥引的是幽冥教!\"
柳姑娘合上残本,银簪在发间晃得更快:\"我前日截获的密信里提到'洛北古庙',说'钥匙已现世'。\"她抬眼盯着方仁杰掌心的神判令,\"现在看来,这钥匙...是你手里的铜钲?\"
方仁杰猛地将铜钲倒扣在案上。
暗格里的残本记载在他脑海里翻涌:\"神判令,以玄铁铸,刻神判门镇派阵纹。
持令者击九响,阵纹显,则通神判遗迹。\"他指尖沿着铜钲边缘的云纹划动,突然触到一道凸起——那是个极小的\"北\"字。
\"洛宁城北的古庙。\"两人异口同声。
月上柳梢时,方仁杰站在城北破庙前。
残垣上\"镇北神庙\"的匾额歪着,被夜风吹得吱呀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本,又碰了碰腰间的铜钲——自从进了这片荒林,铜钲就在发烫,像有根线牵着他往庙里走。
庙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月光。
方仁杰刚抬起脚,忽听地下传来\"嗡\"的一声轻鸣。
他僵在原地,那声音像极了铜钲被敲击时的尾音,却更沉、更闷,像是从地底下某个深潭里浮上来的。
他蹲下身,手掌贴在青石板上。
凉意透过掌心往上窜,可那震动还在——一下,两下,和着他的心跳。
方仁杰喉结滚动,摸出铜钲轻轻一敲,清越的响声刚散开,地下的低鸣突然变急了,像在回应,又像在催促。
\"父亲?\"他对着青石板低语,声音被风卷进庙里。
庙后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方仁杰望着黑洞洞的庙门,手指攥紧了铜钲——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苏醒,正顺着铜钲的共鸣,一点点,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