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何等聪明的商人!
她在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严重错估了眼前的形势!
她一直以为,沈青这个内地小县城的年轻人,以及他这个看起来简陋无比的小作坊,不过是空有宝山而不知其价的土包子,只要自己抛出足够多的金钱,便能轻易将其连皮带骨,一口吞下。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身后,竟然还站着像黄老先生这样,具有雄厚实力和国际视野的海外华人商界力量!
如果,真的让黄老先生那样的传统渠道商抢占了先机,以“正统传承”、“国货之光”的旗号,率先在海外华人圈中打开市场,打响名头。
那么,她宝芝堂再想凭借着自己那套现代化的商业模式和流水线产品去复制,去竞争,其难度,将是现在的十倍,百倍!甚至根本就毫无胜算!
一时间,陈嘉怡那张原本还挂着自信笑容的俏脸上露出了凝重与挣扎之色。
她心中暗自权衡,利弊得失,飞速地在脑海中进行着盘算。
而就在陈嘉怡陷入深思熟虑,暗自权衡的这几天里。
沈青在东城县,也并没有闲着。
他利用作坊里现有的部分流动资金,和王德发老师傅一商议,索性大张旗鼓地,在作坊门口挂出了一块崭新的牌子——“东城县沈氏降真香传统手工艺传习班”!
他们面向全县公开招收了十几个心灵手巧,踏实肯干,品行也足够端正的待业青年,作为王德发老师傅的第一批入室弟子和学徒。
沈青亲自为这个“传习班”制定了教学计划。
他不仅要求王德发老师傅,将那些最为传统的卯榫结构、雕刻打磨等木工手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这些年轻人。
他自己更是会每周抽出半天的时间,亲自为这些学徒讲解降真香的药理特性,以及中医养生的一些基本理念,让他们不仅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沈青这一举动,可谓是一石数鸟!
不仅在短时间内,初步解决了作坊因订单激增而导致的人手严重不足的问题。
更为县里许多待业青年和他们的家庭,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就业难题。
此等义举,立刻便赢得了东城县里从上到下,从县领导到街坊邻居的一致赞誉和好评!
陈嘉怡在经过了数日的市场调查和深思熟虑之后,再次找到了沈青。
这一次,她那通身的气场和态度,便明显比之前软化了许多。
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商人的精明与算计,却多了几分对沈青的敬佩与好奇。
“沈先生。”陈嘉怡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略带几分自嘲的苦笑,“我承认,之前,确实是我有些急功近利,也有些坐井观天了。”
“我小看了沈先生您对这份事业的情怀与坚守,也低估了您这些产品背后所蕴含的,那份足以打动人心的文化力量。”
“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您,我们宝芝堂愿意做出最大的让步。”
她看着沈青,语气诚恳地说道:“我们可以重新商议我们的合作方式。关于合资公司的绝对控股权问题,我们可以再谈,我们宝芝堂,甚至可以不要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但是!”陈嘉怡话锋一转,那股属于商业女强人的锐气与果决,再次显露出来。
“我们降真香系列产品在海外市场的独家代理权,我们宝芝堂,势在必得!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沈青见状,心中了然。
他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陈小姐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沈青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抛出了自己早已深思熟虑过的,全新的合作方案。
“我们可以成立一家全新的合资公司,共同运营‘沈氏降真香’这个品牌。”
“在这家新公司里,我以品牌、核心技术、独家配方,以及后续所有新产品的研发能力,作为技术入股,我方必须占有公司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股份,拥有对产品品质、生产工艺、以及品牌发展方向的绝对主导地位。”
“而贵公司宝芝堂,”沈青看着陈嘉怡。
“则以充足的资金、先进的现代化企业管理经验,以及贵公司最为宝贵的,遍布全球的海外销售渠道,作为条件入股。你们将全权负责‘沈氏降真香’所有产品在港澳台及海外市场的开拓、推广与销售工作。”
“至于利润分成,我们可以根据国内外市场的不同情况,以及双方投入的资源,重新制定一个更加公平合理的分配比例。”
“我以为,这才是我心目中,能够实现强强联合,互利共赢的合作方案。不知陈小姐,意下如何?”
陈嘉怡静静地听着沈青的方案,她那双明亮的眼眸闪烁不定。
她沉吟了许久,在心中飞快地进行着利弊得失的权衡与盘算。
最终,她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青。
“好!沈先生!你的条件虽然比我想象的还要苛刻,但我原则上同意了!”
“不过,”她话锋陡然一转,那张精致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带着几分神秘与期盼的红晕。
“在咱们正式签订这份商业合同之前,我还有一个附加的,纯属我私人的条件。”
“只要你能帮我做到这件事,我们宝芝堂与您的所有商业合作,不仅可以立刻生效!而且我甚至还可以在我个人权限范围之内,再为您争取到一些更为优厚的附加条件!”
陈嘉怡那双明亮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恳切与期盼。
沈青闻言,心中了然,知道这才是对方今日真正的底牌。
“陈小姐请讲。”他平静地说道。
陈嘉怡深吸了一口气,那张精致干练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悲伤。
“我的爷爷,也就是我们香港宝芝堂的创始人,陈万豪,他老人家近半年来,得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病。”
“他并非是身体上有什么疼痛,而是整个人的精神,日渐萎靡不振。”
“到了晚上,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时常会惊醒,然后指着房间的角落,说那里有鬼魅影子,吓得惊恐不安。”
“白天的时候,则更是神思恍惚,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有时候甚至连我这个孙女,他都认不出来。”
“我们请遍了香港、英国、乃至美国所有最顶尖的脑科专家和心理医生,为他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ct、核磁,什么都查过了,但就是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的病变。”
“他们最后只能将爷爷的病,诊断为老年性的精神障碍,或者说是阿尔兹海默症的早期症状。”
“但是所有能用的药物,我们全都给爷爷试过了,全都毫无效果!他的情况甚至还在一天天恶化!”
陈嘉怡说到此处,眼圈已是微微泛红。
她看着沈青,那眼神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