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坤和宫内气氛凝滞了一瞬。
显然应常在这番话说到了皇后一党派人的心坎上。但静妃和周美人与温灼华一势,她们自然不能任由别人败坏她的声誉。
“应常在慎言!”
静妃率先开口,难得冷了脸色。
“沅昭仪位份高于你,你这般说话实属不敬上位。你骂沅昭仪狐媚祸主,沅昭仪大度,兴许不会与你计较,但你这番话难不成暗戳戳指皇上有昏君之嫌?”
一顶辱骂皇上的罪名扣押下来,应常在瞳孔骤然一紧。
她哪个字提皇上一下了?
静妃这分明在栽赃嫁祸于她!
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万万不敢骂皇上是个昏君啊!传出去惹皇上龙心不悦的话,她轻则被贬斥位份,重则就是抄家的罪名!
“静妃娘娘休要冤枉妾身!”应常在大声反驳道,知晓后宫的严重性,她急得差点儿没从座位上站起来和静妃对峙,“我没……”
另一侧的周美人根本不给应常在反驳的机会,打断她,紧跟着道:“冤枉?”
周美人两条细眉微微拧起,盯着她:
“应常在明知沅昭仪怀着身孕,陛下关心皇嗣,这才多跑了几趟关雎宫,何至于被你说得如此不堪?你我身为后妃,理应当为皇嗣让步,为皇室兴盛让步,而不是在这儿明里暗里指责沅昭仪霸占着皇上!”
“再说宫女包藏祸心与沅昭仪有何干?真该寻责任也去该找内务府的人!”
周美人顿了顿,垂下眸子,没有看任何人,又道:“内务府的人明知沅昭仪有孕,女人孕期心思敏感,极易多想,还往关雎宫里送来这等宫女,真不知是何居心!”
周美人语气温柔,不骄不躁的语速让人听着格外舒心。不过她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她与静妃互相打配合,将应常在说成了不知天高地厚,且善妒之流的人。
周美人话音落下间,不单单叫应常在脸上一阵子青一阵子白。就连皇后的眉眼也冷了下来,幽深的眸子看了看谦柔秀气的周美人,又看了看坐姿沉稳端庄的静妃。
好啊,还真是好啊……
放在以往,周美人、静妃这二人在她面前,哪一个不是老老实实的?
如今跟关雎宫走得近,一个个倒开始展露锋芒了。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周美人将关雎宫里出了一个想爬龙床宫女的矛头对准内务府,另一层意思就是她这皇后当得不称职,没管理好后宫!
偏偏她没指名道姓,皇后也不能上赶着承认,去指责周美人说的不对!
皇后呼吸沉了一分,憋闷之余又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瞧瞧同样是指责上位,和沅昭仪交好的周美人能说得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拿捏不到她的把柄,惩治她!
再看她这边的应常在!
蠢货一个!
皇后不禁失望地阖了阖眸子!
眼瞅着皇后这边落了下风,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林婕妤羽睫轻轻颤了几下。
她双眸一转,瞥向后妃中的方贵人。
方贵人有所察觉般抬起眼,恰好跟林婕妤的好似意味深长,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的眼神撞上。只见林婕妤冲她勾了下唇,刹那间,方贵人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林婕妤移开视线后,似不经意地提点众人,“提起有孕,嫔妾想起方贵人也怀着身孕,不过倒是没见皇……”
林婕妤说一半儿,留一半儿,适时捂住了嘴巴,一脸说错话,后悔莫及的神色。
不得不说,这一点儿林婕妤要比应常在聪明了许多。她若是将话说完,也不免有指责皇上的意思,如今这般刚好。
林婕妤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众妃:皇上可不是重视皇嗣,而是只看重沅昭仪,否则皇上怎么不去探望同样有孕的方贵人呢。
闻言,皇后睁开眼,总算有几分舒心,她不着痕迹给了林婕妤一个赞赏的眼神。
前朝那边被皇上压制得没有反手争辩的余地,她也是无法了。
只能将心思重新放在后宫之中。
皇后和她这一党人今日势必要把“沅昭仪狐媚惑主”的名头给温灼华安插上去。
见状,静妃和周美人互相对视一眼,周美人略一点头,神色真切地说道:“沅昭仪身子骨弱了些,初进宫那会儿又受了磨难,所以皇上才会更加记挂沅昭仪。”
周美人所谓的磨难指得便是周贵妃推彼时还是温才人的温灼华落水的事儿。
她言下之意就是方贵人的身子比温灼华的身子骨好,不用人担心,也不用操心,是以,皇上才不去探望方贵人。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也说得过去。
皇后一言未发,轻飘飘的视线看向方贵人。只要方贵人承认她想让皇上去探望她和她肚子里皇嗣,而皇上不去的话,那么给沅昭仪这个不好的名声也就成了。
方贵人在皇后的眼神中感到了压力。
眼瞅两方势力都朝她压了过来,方贵人哪边都得罪不起,她硬着头皮道:“嫔妾和皇嗣都很好,不必劳烦皇上探望。”
她这人不算聪明,但比起得罪沅昭仪,那还是让皇后对她不满吧。
前者她是真得罪不起。
因为沅昭仪身后站着的人是皇上!
得罪皇后,她顶多难过一阵;开罪了皇上,那她这辈子才算是完了。
如今她不是一个人…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方贵人眼底闪过一抹柔软之色。她还想见证自己的孩儿出生,再看着他长大成人。
因着方贵人的话,皇后几人的算盘再次落空,接连失利令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从容和贤惠,强撑着面色散了请安。
———
下了早朝,坤和宫发生的事儿就传到了萧峘渊这里。他原先就在宫里埋了不少眼线,自打温灼华怀了身孕,他更是让这些眼线紧紧盯着后宫的动静。
对于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在暗中动手脚,使绊子的行为,萧峘渊愈发厌烦。
不过周美人在坤和宫里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萧峘渊眸底微微一深…
内务府调教出别枝这样的宫女,往小了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大了说便是皇后驭下不严,才会叫宫人失去规矩…
萧峘渊摩挲着扳指,倏然开口:
“陈全安。”
“奴才在。”
男人眉目没有波动分毫,不咸不淡的语气里透着些许冰冷:
“后宫宫务繁琐,皇后一人处理宫务难免有疏漏,传朕旨意往后就由丽妃、静妃二人协助皇后一同处理宫务。”
“另外告诉皇后趁着今日将该交接的宫务交接给丽妃,静妃,不容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