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负一层时，林知暖的指尖还残留着江砚寒掌心的温度。
那是一种带着体温的微热，像是某种隐秘的情感信号，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印记。
他为她拉开了车门，晨雾中，雪松的气息裹挟着风钻了进来，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头顶。
空气中混合着湿润的泥土味与远处飘来的桂花香，仿佛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这片清凉之中。
“妈妈昨天说想吃藕粉圆子。”林知暖把保温桶往怀里紧了紧，塑料盖的边缘压出了浅浅的红印，指腹传来微微的刺痛，“张阿姨特意熬了两个小时，说要趁热……”
“我知道。”江砚寒帮她系好安全带，指节擦过她手腕时顿了一下，那触感像是被阳光晒过的石头，温热又带着一点粗糙，“你昨天在安全屋翻看食谱，手机屏幕亮了半宿。”
林知暖的耳尖发烫，心跳也跟着快了几拍。
她确实在凌晨三点对着手机研究甜品做法——当时江砚寒裹着毯子在沙发上打盹，呼吸声轻得像一片羽毛，她怕翻页声吵醒他，每划一下都要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
窗外的风掠过窗帘，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还有楼下野猫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地穿插在夜色里。
疗养院的月季开得正艳，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像是撒了一地碎银。
林母坐在靠窗的藤椅上，银白的发尾沾着晨露，手指轻轻搭在膝头的老照片上。
看到两人进来，她先盯着保温桶看了三秒，突然笑出声来：“小暖又把糖放多了？”
“阿姨怎么知道？”林知暖手忙脚乱地掀开盖子，藕粉圆子浮在琥珀色的汤里，果然比平时多了一层甜腻的光泽，“我……我尝了一口，觉得刚好……”汤汁的味道扑鼻而来，带着糯米的清香和一丝蜂蜜般的回甘。
“你小时候煮汤圆，总偷偷往碗底埋三颗糖。”林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梢，目光扫过站在门边的江砚寒，“砚寒，来坐。”
江砚寒应了一声，却没坐软凳，而是搬了把硬木椅放在林母另一侧。
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某种无言的回应。
林知暖递藕粉时，看见他指节抵着椅面，指腹有一层薄茧——那是昨夜在安全屋敲键盘留下的，当时他黑进了赵立群的加密邮箱，屏幕的蓝光把他眼尾的泪痣照得发亮，仿佛一滴墨落入水中。
“叮——”
林知暖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她手指一颤。
李经理的消息跳了出来，对话框里“蓝盾资本”“黑曜会”几个字刺得她瞳孔微微一缩。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几乎与此同时，江砚寒倾身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后颈：“我看看。”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的震颤。
“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江氏？”林知暖攥紧手机，藕粉的甜香突然变得浑浊起来，混入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虑，“赵立群只是棋子，背后……”
“不只是江氏。”江砚寒指尖划过屏幕，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冷静如常，“黑曜会是跨国地下资本组织，专门操控商业并购。三年前东京丸井集团破产，半年前首尔锦湖电子易主，都有他们的影子。”
林母突然按住她的手背。
老人的掌心凉得像一块玉，却把她的慌乱捂得温温热：“小暖，去查。但记住……”
“我会护好她。”江砚寒轻声打断，像一片落入湖中的叶子，语气轻柔却坚定，“阿姨放心。”
回江氏的路上，林知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李经理发来加密文件时，车载屏幕刚好弹出黑客团队的消息——他们渗透进黑曜会的外围网络，截获了一段加密视频。
“暂停。”林知暖按住江砚寒的手腕，指尖感受到他脉搏的节奏，稳定而有力。
监控画面里，程晓薇穿着香奈儿套装，正把一叠文件递给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背景是江氏大厦顶层会议室，水晶吊灯在男人肩头投下菱形光斑，灯光折射出金属袖扣的冷光，仿佛一场无声的审判。
林知暖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后槽牙咬得发酸：“他……上周三来过公司。”
“周三？”江砚寒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轮胎与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吱呀声。
“对。”林知暖摸出工作牌，挂绳上的小熊挂件晃了晃，毛绒布料蹭过她的掌心，“那天我去茶水间，看见他和赵总在消防通道抽烟。他戴了金丝眼镜，但……”她突然顿住，“和视频里的体型一样。”
紧接着，李经理的电话打了进来，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林主管，视频时间锁定在赵总最后一次进总裁办那天。安保系统显示，当日顶层权限是用董事会密钥卡解锁的。”
“内鬼在董事会。”林知暖攥紧工作牌，小熊耳朵被捏得变了形，布料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江砚寒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后视镜里他的瞳孔缩成了细线：“我去拜访周董事。”
“周叔？”林知暖愣住了。
周董事是父亲生前的好友，上周开会时还拍着她的肩膀说“像你爸”。
“上周他夫人住院，我让人送了花篮。”江砚寒解下袖扣放进储物格，金属与塑料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他书房第三排书架，《资本论》第三卷的折角页。”
林知暖没问他怎么知道。
她见过他查赵立群时的样子——能背出每个董事的行程表，连周董事每周三下午三点去医院探病都记得。
两小时后，江砚寒的信息发了过来：“折角页写着‘hc - 23’，技术组破译是黑曜会暗号。”
林知暖盯着手机，喉咙像塞了一团浸了醋的棉花，酸涩难忍。
她回到办公室时，夕阳正往百叶窗里钻，在桌面投下锯齿状的光斑，光影交错间，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打开电脑的瞬间，屏幕突然黑屏，一行血红色字体跳了出来：“你母亲当年没死，是因为她知道太多。”
邮件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
林知暖手忙脚乱地拔掉网线，余光瞥见发件人是乱码，附件是一段监控——画面里，二十年前的林母站在技术部门口，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她，身后跟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咔嗒。”
门外传来脚步声，沉重、缓慢，仿佛踩在她的心脏上。
林知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起江砚寒教过的应急办法，颤抖着按下键盘左下角的隐藏快捷键——数据同步到他的私人云盘时，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倒计时从“00:59”开始跳动。
她抓起外套裹住电脑，猫腰钻进档案室。
在木质档案柜的缝隙里，她看见自己颤抖的影子，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砚寒的消息：“我在地下车库，两分钟到。”
倒计时跳到“00:10”时，档案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知暖屏住呼吸，闻到一阵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铁锈味——那是江砚寒常喷的香水，也是方才他拔车钥匙时，被金属划出血的指腹的味道。
“小暖。”
低哑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从手机里传来。
林知暖摸到藏在档案柜夹层的备用手机，屏幕上是江砚寒的定位，正在二楼楼梯口闪烁。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栋大楼的灯光突然熄灭。
林知暖听见窗外传来警笛声，还有江砚寒带着喘息的命令：“封锁所有网络端口，切断总电闸。”
黑暗中，她摸到口袋里的工作牌，小熊挂件的耳朵被捏得温热。
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混着江砚寒喊她名字的声音，像一根绳子，把她悬在半空的心，稳稳拽回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