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榜前几天庐州已经派官差去各州通报取中进士的名单,只是这有些地方离得近有些地方离得远,等庐州张榜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地方不知今年取中哪些人。
铜州府便是其中之一。
之前的知州已经因贪墨赈灾粮人头落地了,新来的知州面对一堆烂摊子头痛不已。
对于今年的乡试,他不能说不在意,而是根本没有关注过。
毕竟按铜州府往届乡试的表现来说,能取中三四个已经算不错了。
便是取中了,那排名也都低得紧。
这几十年,铜州府在徽省也算是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要经济不行,要人才不行,知州只能用“地势崎岖,山多人少”来安慰自己。
“哎!今年雨季又是好几个县出了灾,山脚都塌了好几座,真是叫人焦头烂额。”
知州心烦地不停揉着太阳穴。
旁边协助其事务的同知只得劝慰:
“总好过西南西北那些地方。那里要是闹了灾才真是麻烦多,风险大。”
“哈哈,你也就能这么说了……”
“大人!大人!大喜!大喜事啊!!!”
外面冲进来一个差役,跑得手脚并用的,差点摔地上。
知州拍了下桌子:
“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
“什么好事?”同知倒是很好奇。
“大人!咱们,咱们州府今年,今年出了个案首!”
“案首有什么稀奇?”
“是,是乡试案首啊!”
“什么?!”知州一下站了起来:“你确定?”
“确定!确定!传榜的官差就在外头呢!除了案首还有两个举人!”
知州一拍手:“这可真是大好事啊!”
他本来还担心频频向上面申请赈灾银子会被上官嫌恶,这下铜州府在整个地方露了脸,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将人迎进来,本官要亲自看看那乡试榜单。”
等亲眼瞧过那榜,看到头名前面的“铜州府”三个字, 知州整个人神清气爽。
终于,有点好事了!
再看下面那两个中了举的铜州府学子,知州皱了皱眉:
“怎么都是丰长县学的?府学学子呢?”
“呃……这个……”差役自己也不知道。
倒是同知回了句:
“好像是因为这个季尘,府学不少优秀学子都转去了丰长县学。
不过这三人我记得是一开始就在丰长县学的。”
“看来主要还是看人。这季尘如今回来了吗?回来的话把他召过来,本官要亲自嘉奖!”
同知笑了笑:
“还是咱们去找他吧,人家马上要参加会试不见得有那么多时间。”
知州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贴心。”
“这路是人走出来的,但这人究竟能走多远的路可不好说。您觉得呢?”
“就你是个人精。”
————
“掌柜的,来三两桂花糕!”
“又给两个孩子买点心吃呢?”
季母一手牵着个孩子,笑呵呵地:
“没办法,两个小馋鬼。”
“明明是奶奶你想次……”
季母一把捂住小丫头的嘴,干巴巴地笑:
“不,奶奶我不想。”
这孩子,在外面咋老是拆自己台呢?
掌柜的给纸包里额外加了两块千层马蹄糕,这种弹牙的点心小孩子喜欢吃。
“季相公和钟小娘子还没有回来吗?”
季母是经常来店里的熟客,掌柜的对她家情况也算有所了解。
“还没有呢!”提起儿子季母也发愁。
这一去三个多月就写了两封信回来,听其他人说这乡试早都考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你也别太担心了,季相公肯定能取中!他要是都取不中,咱丰长也没人有那个机会了!”
“希望如此吧。”季母结了账又去其他店买了些肉和蔬菜。
“你们两个有没有想吃的啊?”
季谦稳重地摇了摇头。
季媛仰起头,脆生生道:“我想吃葡萄,要那种绿绿的。”
“你这孩子和你娘一样,嘴馋还挑。”
季媛撅着小嘴:“奶奶这么说,等娘回来我要告诉她!”
“哎哎!和你开玩笑呢!你这小姑娘太较真了,奶奶给你多买一串,你别说知道不?”
“那,好吧。”
哪怕钟宁远在庐州,季母还是对她心怀敬畏。
一老两小买了满满两篮子东西,马上换季了,季母有心把旧的床单被罩子都扔了,还买了两匹新的棉布。
路上叫不少四邻都瞧见了,不过毕竟是县城,也没多少人会议论说道。
起码当面不说,毕竟也不是多熟。
关上门嘛——
“你说他们家是干什么营生的?这老太太天天这么花钱!”
“吃的能值几个钱?那老太太穿的什么衣服又不是看不见,也就那样,装阔呢!显摆给谁看,我有钱我天天吃肉了吗?”
“那家子的书生听说去外地考试了,也不知道考怎么样?”
“我估摸着不咋样,举人是那么容易考中的吗?”
“但我听说他是院试案首。”
“案首又咋了,在铜州府是厉害,可出了铜州府呢?谁认识他是谁啊?我看他肯定没取中,不然这好消息不早就传来了!”
“也是。”
这些人平时在外面遇见季母脸上都是带着笑的,态度和善,但关上门还是免不了一番评头论足,议论纷纷。
不过就算他们说这些话真叫季母听着,她也不会怎么样,恨人有笑人无这事,她见着不知道多少回了。
搁她身上也有这个毛病,怕别人过得不好,又怕别人过得太好。
纠结着呢!
“季媛、季谦,你们都过来拜拜观音娘娘,保佑你们爹爹取中!”
“好哦!观音娘娘保佑我爹爹考中举人,保佑我娘亲漂漂亮亮平平安安。”
季媛乖乖合十双手鞠躬,一碗水端得很平。
季谦面无表情地看着观音像。
他并不信这些。
“哒哒哒!哒哒哒!”
外头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刚打开院门就被面容凶神恶煞的衙役询问:
“季尘季相公家在何处?”
那人一脸懵,再看衙役后面还停了辆蓝布马车,车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问你话呢!”
“那,那呢……”男人战战兢兢地指了季尘家门口。
“县令大人!”衙役回头禀报。
“嗯,过去吧。”
谢县令眯了眯眼睛,这季尘一家搬到县城里也不和自己知会一声。
关系还是太生疏啊!
“县,县令?!”那人惊呆了,回过神已经跟在了马车后面。
不只是他,巷子里其他人家也跟了过去。
他们虽然都住在县城里,但真没几个人见过县令大人,毕竟也没犯过事啊!
现在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就是不知道这季相公做什么了?把县令大人都给亲自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