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江清月提前打过招呼,心语公关的负责人很快就联系上她,会同从跃的经纪人一起商讨好策略,决定暂时不做任何澄清。
这个时间点太晚,即便不发声明也不过是工作室被骂几句,对艺人没有影响。
这一夜便任由舆论发酵。
不仅如此,他们还动用自己掌握和合作的营销号不断地扩大影响,只不过,和对面不同的是,没有主观引导人肉和网爆。
营销号都是分阵营的,吃瓜群众不清楚,娱乐圈内的人可是门清,所以当对方察觉到从跃在将计就计借力营销的时候,便转移了方向,不断发稿暗示是女方想利用从跃炒作,说不定要出道。
网络何其透明,江清月的名字和职业还是很快被扒了出来。
扒出她不是艺人,从跃的对家跳出来阴阳从跃高攀,从跃的粉丝晒出他海川大学毕业的学历,借此宣扬一波,再进一步踩踩江清月这个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的阴毒女人。
这种照片说锤也不算锤,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另外就是江清月的脸格外清晰,一身套装衬得她身材高挑,气质卓绝,有些照片拍得跟电影剧照似的,就更显得目的不纯了。
零点时分,舆论的风向基本确定在“江清月自炒”这个标签。
这是她的大名第一次出现在热搜上。
江清月一边做调色盘,一边时不时地关注舆论走向。
半夜两点的时候,营销号下班消停了,从跃的粉丝开始活跃起来占领高地。
她们对江清月进行了分散但是线索明确的扒皮,加上这个时候有一些“知情人士”加入了混战,什么同学同事室友,以及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都吻了上来收割这一波流量,以“卧槽我认识”“这不是我的……吗”开头,三两句话讲述着江清月的前尘往事。
真真假假,连江清月自己都分不清。
到了第二天早上,江清月几乎已经是个透明人了。而热搜原本的导火索人物从跃则彻底隐身。
这符合江清月的预测,但也让她感到悲哀,如果被挂上热搜的是正主赖雯斐,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局面。
是她就没关系,假的终究是假的。
早上从跃工作室就会发布澄清声明,宣布她是从跃的代理律师,正在讨论音乐版权相关的合同,还会附上当日火锅店的监控视频,将明显看到他们之间毫无亲密互动,且江清月怀里抱着标有律所抬头的合同文件。
如此也就消停了,还能宣传宣传从跃即将发布的solo单曲。
这便是江清月留下的那一手,如果她没有写纸条告诉店主保留视频他们将高价使用,恐怕如今监控已经被覆盖。
吃火锅的第二天,从跃的经纪人就已经从火锅店拷贝到监控资料。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可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火忽然就烧到向南琴的身上。
这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江清月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有亲戚看到了非要去和母亲说嘴,她还要百忙之中解释一二。
可是没想到,疯狂的粉丝追到了向南琴跟前。
早上七点半,在打工人们尚未苏醒的清晨,海川市半程马拉鸣枪开跑。
向南琴是上千名参赛者中的一员,半个小时后,她正是体力调节的重要时段,就在她路过补给台靠边准备取水的时候,水瓶忽然被一旁站立的粉丝全部推倒。
他们高呼:“你女儿江清月为了红不择手段踩别人上位你知道吗!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
“你在这跑步知道你女儿只会吸血不能独立行走吗!”
“糊逼律师不要靠近娱乐圈!”
向南琴注意力被他们的话语吸引,一个踉跄,被滚在地上的水杯绊了一脚,就这样摔在了水迹狼藉的跑道上,后来的运动员没能及时避开,几个人都倒在了补给台边,向南琴被压在最下边,痛苦地呼号。
志愿者立刻围了上来,驱走疯狂的粉丝将运动员们扶起来,有的运动员还能继续跑,只向南琴气喘吁吁已然被踩伤。
记者、围观群众也蜂拥而至,相机灯光闪个没完。
向南琴不顾身体的疼痛,躺在担架上还要不断地向身边的志愿者和护士问:“她们说的是真的吗,我女儿怎么了,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的手机,在起跑点xx号柜,拜托你…… ”
江清月只比热搜早五分钟知晓此事。
而此时,原计划十点发布声明的从跃工作室还无人上班。
赖雯斐打电话来,声泪俱下,恨不能诅咒自己来保佑向南琴平安,从跃的经纪人也打电话来致歉,承诺立刻组织力量劝导粉丝,并立刻发布澄清声明。
江清月整颗心乱成一团,围观群众发的视频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母亲在听到骂她的内容时的惊诧、担忧和不知所措完全落入她眼底。
“你担心朋友,可以把自己豁出去做靶子,有没有考虑过,也有人会担心你?情况如果不受控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岑阙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
他的话,竟这么快就应验了。
如果只是水瓶倒了,作为受过训练的选手,母亲应该会沉着地绕过去,不会因此而乱了步伐阵脚,都是因为听到了对她不好的话,才突然摔倒以至被踩踏。
在去往海川的路上,江清月反反复复地点开向南琴被踩踏的视频,眼睛溢出泪水就擦掉,再看,自虐一般。
等她到达海川的医院时,澄清声明已经发布了,可她已经没有精力再管舆论什么走向。
向南琴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手机还是不离手,不断地刷着微博,看到她来,先自责起来:“哎哟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没事的就是摔了一跤,别人没有踩到我,就是扑腾了一下,新闻都是乱说,你那个新闻不也都是乱说的?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你看我吊针吊的是葡萄糖啊…… ”
江清月脸一黑:“不要说话了,真的没事就别看手机了。”
向南琴表情为难,问她:“你们这个工作,怎么这么危险的啊?”
江清月心口被揪紧,她咽了口唾沫,才道:“不是都这样,只是意外。”
向南琴趁着家人都出去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时候你聪明,读书也厉害,我就只想着让你出人头地,就怕自己没文化,也没钱,耽误你,所以把你推给了你姑,她有钱,也有文化,你去她家里,总比跟我好…… ”
江清月一怔。
这番话她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缘由。
她只是单纯认为,母亲喜欢男孩,不喜欢她。
“现在你真的出人头地了,又觉得,好像没有这么好,又忙,又挨骂,月啊,你自己怎么想,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向南琴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江清月敛下眉目,坐到病床边,抚了抚母亲打着点滴的冰冷的手,缓缓抬眼:“这不是常态,万事开头难,都会好的,妈,你去东州和我过吧。”
她这回是真的放心不下了。
“哦哟不用不用,”向南琴想都没想就拒绝,“你都说了今天是意外,法治社会,谁还敢惹我这个律师的老娘?我现在在马拉松队里,没事就跑跑步,锻炼身体,蛮好的,你魏叔也老了,我去跟你过,他怎么办?再说了,这么多年没有照顾你,你这一工作了赚钱了,我就贴上去,像什么话!妈还要脸!我有钱养老,也有老伴儿,不给你添麻烦,你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
江清月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岑阙也赶到了。
四目相对,他那句警示般的话又在她脑海中萦绕,她觉得,他应该也想到了,所以眼神中,带有一丝“预言家”的无奈。
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从跃的经纪人打来电话,询问向南琴情况的同时,向她同步目前的公关进度。
“都查清楚了,那些粉丝其实是对家的散粉,故意制造这些话题,来分裂从跃的粉丝,闹大了对从跃也不好,很快热搜就会撤了。”这是结论。
“等等,先别撤,”江清月却阻止了他们。
“这次网暴殃及无辜,网友肯定是群情激愤的,发一些通稿吧,主旨就是,‘就算真的是谈恋爱也正常,至于吗’,试探一下粉丝反应,为以后做个舆情铺垫。
再有,如此一来,刘明德也不好选择近期通过曝光恋情了,他这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就算他非要曝光,按照现在的氛围,舆论也不好说支持哪边……”
对方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一个律师能为客户想到这一点,连连称赞和感谢。
江清月没接茬,挂了。
回头时,对上岑阙的双眼,她心口再次被揪紧,有一瞬的刺痛。
她第一次看到他对她露出如此复杂的眼神,除了心疼和着急,好像还有探究与不解。
“怎么了,才认识我吗?”她开口,语气有种故作姿态的轻佻。
岑阙眉头蹙起,走近两步,沉声急道:“以后这样的事,别把自己拖进去,好吗?”
“不好。”她声音也冷沉,抬眼,目光如汇报工作一般冷淡:“我还会趁着这个机会,把月老撕正式改成我的名字,认证上众胜律师事务所律师,将主要业务娱乐法、知识产权法全都写到我的个性签名,我要让每一个骂我的人都来看,我是律师江清月,有案子可以找我。”
岑阙的眉在她越发急促的叙述当中越皱越紧。
她抬手将他的褶皱抚平。
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眼前的人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即便刚从受害的母亲的病房当中走出来,她仍能利用这一点,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女友,就是如此,世俗功利到了极致的人啊。
和他这一束高岭之花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