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见到向南琴时,双方都异常平静,与以往相见并无二致,双双冷着脸,谁先说话谁掉面子的架势。
“来啦?”魏父迎出店门外,脸上因为常年堆着笑而布满深深浅浅的纹路,他看着沈楚尧问江清月:“这是你姑家的……”
“沈楚尧。”沈楚尧颔首作自我介绍。
魏父没话找话:“和青蹊一个模样,你说是不是,阿琴。”
向南琴从墙根的长凳儿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始盘货,仿佛跟前一队人马不存在,口中刻薄道:“不会套近乎就别硬套,小心勒嗓子。”
魏父贯是好脾性,讪讪敛了笑。
看样子向南琴已经从魏父那里得知他们满世界找她的事儿,越是心中有愧就越要作出一副无事发生甚至占上风的模样。
江清月想过太多糟糕的可能项,所以当母亲自己回了家,她既庆幸又气愤,秉持着有事说事的原则,不带什么情绪上前询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向南琴语气平静:“死不了。”
江清月一口气哽在喉间,使劲咽了下去:“人命关天能不能别作?”
“关什么天,我能是谁的天,我谁的天也不是。”向南琴整理货架的动作没停,目不斜视似自言自语。
江清月:“是我的天,行了吗?”
向南琴手中动作顿停,凝目看着她。
她叹气:“跟我回去再到东州检查一遍吧,多跑几家医院,综合诊疗意见,尽早治疗,没什么过不去的。”
向南琴收回目光,转到货架另一边:“没什么大事,不用大惊小怪。”
“没什么大事你躲在外边一整天现在才回来?”江清月猜测她还是放心不下魏远这摊子事儿,跟上她,妥协道:“你儿子的事我会解决。”
“钱能要回来?”向南琴这才来了点对话的兴致。
江清月斩钉截铁:“不能。”
“你不是律师?”
“律师也不能颠倒黑白吧?”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
江清月气极反笑:“退钱这事儿,要么他是未成年,要么他配偶不同意并且主播明知他配偶不同意,魏远一个快三十的单身汉满足哪点?”
向南琴:“那你解决什么?”
江清月:“解决魏远。”
向南琴:“……”
江清月:“还有,解决你影响人家公司声誉被发律师函的事情。”
向南琴看了一眼店门外站着的人们,似是担心他们知晓此事。
江清月又是无意识叹了口气。
在对抗一个企业的时候,向南琴这样的平头百姓多是色厉内荏的,闹也好,求也罢,都只不过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搏一搏,一旦人家要讲法律、上公堂,纸老虎也就不捅自破了。
估计被那一纸律师函吓得不轻。
向南琴这才迟疑地低声交代:“刚才接到电话,他们让我配合拍一条道歉视频……”
“你怎么说?”
“我才懒得说,挂了。”
这哪是懒得说,这是不敢对线,不过倒误打误撞的,倒没有坏了事儿。
“他们应该还会再打来,你让他们联系你的律师,这句话一定要强调,然后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们。”江清月提醒。
向南琴侧脸到一旁,垂眼抿着嘴,示弱都带着股犟劲儿。
这就算是同意了会这么做。
江清月暗暗摇头,无奈再劝:“这阵子搬去东州跟我住。”
向南琴:“这哪能行,我在家好好的去东州干什么?”
江清月脑子转得也够快,将计就计:“去给我做饭打扫卫生,抵你的律师费。”
向南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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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只请了一天,于是能即刻解决的便赶紧办了。
江清月将魏远的账号卖了个好价钱,让他当着一家人的面给手机号解除绑定。
这下排面没有了,互联网玩着也就没劲了。
再用这笔钱给他报了个烹饪学校,下个春季才开学,正好这两个月在店里帮忙,以免向南琴暂时离开人手不够。
至于网贷,还要查过网贷公司的资质以及贷款程序的合法性再作处理。
一番操作下来,魏父也都知道了,又惊又气却也骂不出几句难听的话来。
而后又是巴巴地感谢江清月。
“魏叔,我律师费不便宜,但可以打折。”江清月打碎他的兄妹互助幻想。
她做这一切又不是为了魏远,所以自然都不是白干的,只把法律服务合同往桌上一摆。
魏远倒还有点良心,爽快签了,当即欠她一笔律师费。现在给不出来,就按银行个人贷款利息计算滞纳利息。
就是一毛不让。
紧接着连夜帮向南琴收拾行李,并在她企图反悔的时候连哄带诈。
一方面用律师函的事儿吓唬她,一方面承诺远程也能处理好魏远的事,这才终于在次日顺利坐上了开往东州的高铁。
赖雯斐那边她倒是打好了招呼,母亲暂时住在家里没什么问题,但她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和长辈挤在一处多有不便,所以她也直白地提出了想要搬走,本以为赖雯斐会挽留或者骂骂咧咧几句,没想到痛快地答应了。
“没爱了是吧?”江清月佯怒。
赖雯斐:“哪能,糟糠之闺就是用来拼房的,升职加薪那肯定要住豪宅啊,我找个离公司近的公寓不香吗?这叫富贵临头各自飞,我的江大律师。”
这算是把“拆伙”的责任均摊了,江清月心里领情,嘴上刻薄:“别不是瞒着我养男人了。”
赖雯斐竟不回复了。
向南琴其实清楚女儿只是找了个借口把她带在身边方便看病,但还是很有契约精神地当起了保姆,一进家门就开始收拾卫生,嘴上没少絮叨,手是一刻不带停。
“我明天得上班,你明天再慢慢干不用着急。”江清月话是这么说,心里是盘算着明天能不能再请个假赶紧带母亲去医院。
她可还是律所新人呢,连着请假可不妙。况且,cdg的案子还得收尾,她并不空闲。
焦头烂额。
她就这么精疲力竭地睡死过去,没洗澡也没开闹钟,次日迟到是在所难免。
浑浑噩噩到达律所,本以为会灰头土脸一整天,没想到迎头就是此起彼伏的道贺声。
“恭喜啊江律师。”
“恭喜江律。”
“恭喜。”
当事人表示糊涂。
搞定cdg的案子了?那也不至于如此排场吧?
她几乎是在夹道恭贺声中进的行政部,小圆当即为她揭晓谜底:“刚才夏总来了,把关联的好几家公司接下来三年的法律服务合约都给咱们所了,而且,与曾映真有关的都指定给你!咱律所的金主指定了你啊,刚才主任都来找你了!
年底律所搬新家,你恐怕真要离我们而去独享豪华办公室了!苟富贵勿相忘啊江律!”
我、靠。
她不是战战兢兢来请假的吗?
不是梦没醒还睡着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