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江上的铁锚
1938年10月21日,汉口江汉关的钟声敲响最后一记午夜。
齐振国站在\"江裕号\"货轮的甲板上,手中的测深锤铅坠沉入浑浊的江水。测绳上的标记显示——此处水深18米,流速每秒3.2米,是封锁航道的理想位置。他抬头看向舷窗外,日军侦察机的引擎声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探照灯的光柱像苍白的手指,在江面上来回摸索。
\"齐工程师,锅炉压力够了。\"
大副老周从轮机舱钻出来,脸上的煤灰被汗水冲成沟壑。他递来的检修单上,\"主机工况\"一栏被人用红笔打了个叉——这艘英国造的货轮其实还能再战十年,但今天它必须\"意外失事\"。
\"开始吧。\"齐振国掏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父亲齐远山站在黄河铁桥前微笑。
甲板突然震动。十二名水手同时扳动阀门,船底的通海阀被旋开,江水咆哮着涌入货舱。
第二章:沉船方程式
武昌造船厂的图纸室里,计算尺的游标停在临界点。
齐振国在《长江水文图》上画了个红圈:\"这里沉八艘,船间距35米,倾斜角度22度——刚好形成人工暗礁。\"他的铅笔尖戳穿纸张,在下面的《日军舰艇吃水表》上留下印记——所有炮舰的龙骨都会在这里刮穿。
\"但‘海晏号’是招商局的船啊!\"年轻的参谋声音发颤,\"吨位比日军巡洋舰还大......\"
齐振国突然掀开窗帘。窗外码头上,\"海晏号\"的烟囱正喷出反常的黑烟——锅炉里烧的不是煤,而是掺了硫磺的棉籽壳,这种混合物会留下独特的残渣,让日军误判为机械故障。
更远处,一队日本海军测量员正在测绘航道。他们的铅锤线上绑着小型水听器——分明是在探测中国沉船的位置。
第三章:船底的炸药
\"江新号\"的底舱弥漫着炸药与潮霉的混合气味。
齐振国蜷缩在锅炉后方,用听诊器监听船壳外的动静。当螺旋桨的搅水声变得清晰时,他迅速连接引爆线路——这不是普通的tNt,而是掺了铝粉的混合炸药,爆炸后会生成大量悬浮金属屑,干扰日军声呐。
\"齐工,鬼子测量船靠近了!\"
水手长老李从通风管爬进来,手里攥着半截日本香烟——是他在测量艇上顺来的,烟丝里混着奇怪的晶体。齐振国碾碎一点尝了尝,舌尖立刻发麻——是硫氰酸钾,日军用来标记水雷位置的化学试剂。
\"改计划。\"齐振国突然扯掉引爆线,\"让他们先‘帮’我们标好沉船点。\"
两人刚爬上甲板,测量艇的探照灯就扫了过来。老李迅速掀起伪装网——下面是十几桶标着\"润滑油\"的桐油,这种古老的中国防水材料,此刻将成为最致命的陷阱。
第四章:桐油的火焰
10月24日凌晨,长江燃起了火墙。
日军\"嵯峨号\"炮舰率先触礁。当舰长下令倒车时,螺旋桨搅起了水底的桐油——这些油桶被故意凿穿沉在暗礁区。了望台的尖叫还未出口,甲板炮的炮口焰就点燃了江面上的油膜。
齐振国站在汉阳堤岸上,看着火浪顺流而下。被点亮的江面暴露了更多日军舰艇——它们正愚蠢地沿着测量船标记的\"安全航道\"行进,却不知那正是中国沉船构成的死亡迷宫。
\"齐工程师!\"通讯兵递来电报,\"委员长命令:立即沉掉‘江顺号’!\"
电报纸上的油墨被雨水晕开,但\"田家镇\"三个字依然清晰——那里是长江最窄的咽喉。
第五章:最后的航标
\"江顺号\"的船钟敲响六下时,锅炉终于熄火。
齐振国站在缓缓倾斜的驾驶室里,看着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这艘德国造的客轮正在优雅地下沉——所有舱门都保持开启,确保船体坐沉时姿态完美。当江水漫到腰际时,他掏出那枚从黄河铁桥带回的道钉,将它楔进舵轮轴心。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田家镇炮台的中国守军正在做最后的抵抗,炮弹划过天空的轨迹与沉船的桅杆形成十字交叉。
当齐振国游到岸边回头望去,\"江顺号\"的烟囱恰好没入江水。它沉没的位置如此精确——与早先沉没的\"江华号\"构成一个直指武汉的箭头,这是留给后来者的航标,也是插在侵略者咽喉的铁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