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乌迪河大桥以西的伏击点,死寂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火焰舔舐着扭曲的金属残骸,发出噼啪的哀鸣。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裹尸布,升腾而起,被干燥的非洲风撕扯成一条条蜿蜒的黑蛇,横亘在已经逐渐从炽热向昏黄倾斜的天幕之下。空气中弥漫着无法散去的硝烟、血肉烧焦的恶臭、汽油挥发的气味、以及尘土被高温烤炙后特有的铁腥味,混合成地狱特有的气息。
在这片死寂的屠宰场中心,那辆被RpG掀翻后又剧烈燃烧、几乎烧得只剩黑色框架的bravo车残骸,如同一座触目惊心的钢铁坟墓。它的外壳早已彻底扭曲变形,厚重的防弹装甲板要么被撕裂卷曲,要么熔化成黑色的瘤状物附着在骨架上。浓稠的黑色燃油正从破裂的油箱不断渗出,汇聚成小溪,又被未熄灭的火焰引燃,冒出诡异的蓝绿色火苗。
在bravo车扭曲的车腹深处,位于底盘中央的位置,一块被烧得焦黑、严重变形的厚重金属板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从它边缘的缝隙里,艰难地探出几根染着焦黑油污、皮肤被烫得通红、甚至带着水泡的手指。
咔嚓…哐啷!
那块金属板被猛力从内部推起!砸落在旁边的残骸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一个人影艰难地从那个狭窄、弥漫着高温与浓烟的缝隙里爬了出来!
是徐望舒!
她浑身浴血。额角被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顺着脸颊不断流淌,混合着汗水和污垢,在脸上结成暗红色的硬痂。左臂被一块扭曲的金属边缘撕裂了衣服和小臂肌肉,裸露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正随着她的动作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她的右肩在翻滚中被重物撞击,呈现出不自然的塌陷角度,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刺骨的剧痛。昂贵的象牙白裤装早已变成了褴褛的、被血与烟灰染得污秽不堪的布片,勉强蔽体。最严重的是她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部深处火辣辣的刺痛(爆炸冲击波造成的肺挫伤),伴随着难以抑制的呛咳,嘴角不断溢出带着细小血沫的黏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始终萦绕在口腔和鼻腔。
剧烈的眩晕感让她几乎无法站立,整个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晃动。她重重地摔倒在被热浪烤得滚烫的金属框架上,皮肤瞬间灼痛。耳边是尖锐的、如同钻头穿透颅骨的持续性耳鸣,将外界的声音过滤成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声。
本能战胜了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恐惧。求生的欲望如同冰冷的电流贯穿全身!她半跪半爬着,忍着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开始在那辆燃烧残骸的周围搜寻。目光焦急而快速地扫过地上的碎块、残破的肢体、散落的武器零件……绝望像冰冷的潮水般一点点涌上心头。
终于!就在距离bravo残骸右侧翼子板后方不远处的血泊里,她看到了那东西!
一枚不起眼的、大约纽扣电池大小的金属圆片,正半埋在腥红粘稠的泥土里,表面有被高温灼烧过的痕迹!那是“乞力马扎罗”在引爆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前,拼死拍在车底盘靠近夹层位置的信标——“磐石之蛭”(blood Leech)被动追踪器!
它的表层涂层已经部分熔化,但那独特的非标准合金材质(由深水基金支持的实验室合成)和特殊形状在徐望舒眼中如同希望之星!她挣扎着扑过去,手指颤抖着,不顾那尚有余温的泥土和触手粘腻的血污,一把将那枚信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与她滚烫而满是血污的手掌相贴!一瞬间,一股混杂着悲伤、愤怒和强烈求生意志的力量灌入她虚弱的身体!
她知道这枚信标的规则:除非被磐石内部的特殊极低频(ELF)定位网络激活,否则它永远是沉默的石头。她甚至知道“图尔卡纳”临死前嘶吼的“巢穴”计划——那个秘密安全点是她亲自批准设立的坐标之一!
必须留下信息!给可能活着的磐石队员或父亲的人留下线索!指明她的去向和“巢穴”这个关键词!
手指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用力。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满地狼藉。一截被炸断、沾满泥土和血渍的苏制AK步枪枪托落入眼中。坚硬、沉重,可用!
她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挣扎着挪到那截被炸断、沾满泥土和血渍的AK步枪木制枪托旁。它沉重,带着粗糙的纹理,散发着硝烟和血腥气。她把它当成了笔!左手的手指因为撕裂伤和滚烫的金属灼伤剧烈颤抖,每一次试图用力弯曲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她只能将信标塞进衣兜,然后咬紧牙关,用受伤的左手勉力支撑身体重心,艰难地半跪在地面一块烧焦但还算平整的金属残骸旁。沾满混合着鲜血、油污和泥垢的右手食指(这是她唯一勉强能用力的肢体末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在那块被高温熏得发黑、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浮尘的车门残骸上,蘸着旁边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泊,开始疯狂地刻画!
每一笔都如同在撕裂自己的灵魂!巨大的摩擦力拉扯着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淌下,成为墨汁!手指剧痛难忍,几次差点痉挛弯曲!尖锐的金属边缘将她的指尖划出更多细小的伤痕!但她如同疯魔,不顾一切!
她用尽毕生最大的力量!书写!
第一个血字:……一个扭曲但勉强可辨的字母 “N” (NESt,巢穴)!
手指因为剧痛和脱力剧烈抖动!冷汗顺着额头淌下,冲刷着血污!她重重喘息,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疼痛!
她再次蘸血!写! “E”! 字形歪斜!
“S”!手指在粗糙金属上滑动,带出一道更深的血痕!
“t”!最后一个字母如同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写完后,她整个人都因剧痛和精疲力竭而瘫软在地,蜷缩在灼热的金属残骸旁剧烈喘息、干呕!
字母模糊不清(NESt),被浮尘遮盖大半,混合着血污。但她已用尽全力!这是她能留下的最后一丝希望的种子!
然而!远处隐隐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巨大的爆炸声!是政府军的先头侦察部队在萨乌迪河大桥与武装分子的断后部队交火!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再次传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一阵粗暴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土石滚落的哗啦声快速逼近!
徐望舒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