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月如钩。
峰洞深处,寒雾凝壁。
灵鹫宫的飞檐挑着半片残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把火把插在雪地里,刀尖映着冰棱。
慕容复的折扇在指尖转了三圈,忽然收拢。
\"诸位可曾听过鸠摩罗什译的《金刚经》?\"
他的声音像淬过寒泉,\"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忽然有风掠过檐角铁马。七十二把火把齐刷刷暗了三分。
青石阶上不知何时站着灰袍人,月光在他左肩绣出半朵血梅。乌老大喉结滚动两下,钢刀\"当啷\"坠地:\"生死符......发作了。\"
灰袍人抬起右手。他的指甲缝里沾着天山雪莲的汁液。
\"诸位要杀我灵鹫宫弟子?\"声音轻得像雪落枯枝。
慕容复的扇骨刺破掌心。他认得这声音,它是少室山佛号里折断的扫帚,西夏冰窖蒸腾的酒气,此刻都凝成眼前这只手。这只手曾撕碎过多少江湖算计?
\"虚竹先生。\"折扇展开水墨山河,\"这些朋友中了童姥的生死符......\"
\"我知道。\"虚竹截断话头,\"所以我来解。\"
\"童佬的生死符,诸位可是尝够了滋味?\"
声音不响,却似冰锥刺入众人骨髓。
忽地九翼道人蜷缩如虾米,额角青筋暴起若游蛇,指甲在青砖上抓出十道血痕。虚竹俯身按他天池穴,指尖带起细碎冰晶,忽如冰蚕吐丝,在三丈外虚空划出道道银痕。
\"生死符不是暗器。\"他说,\"是贪嗔痴。
\"寒袖拂穴。\"
三字出口,洞主们齐声惨呼。
生死符化作的冰晶在他们经脉里乱窜,却见虚竹双袖翻涌如夜枭振翅,袖底隐现暗金色气纹。
那冰蚕真气撞上暗金纹路,竟诡异地凝结成细小的六棱雪花,顺着虚竹指尖游走的轨迹,逆回伤者体内。
\"破!\"
随着佛号清响,九翼道人肩头突然炸开一片血花。三枚薄如蝉翼的冰符穿透皮肤,悬停在虚竹掌心三寸处,映出他慈悲的面容。
\"生死符原是至阳之物所化。\"虚竹合十,冰符在他掌心蒸腾成白雾,\"施主们三十年来,一直以寒毒攻寒毒。\"
当先那虬髯汉子手中单刀又猛地\"当啷\"坠地,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师父,您若能解此厄......\"话未说完,喉头突然发出怪响,整个人蜷缩成团,额间青筋暴起如蜈蚣。
虚竹轻叹,竹杖轻点地面。寒雾中蓦地荡开涟漪,十二道冰棱从他袖底激射而出,分别钉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群雄只觉胸腹间如有火蛇乱窜,正欲呼痛,忽闻\"叮\"的轻响,一枚薄如蝉翼的冰屑从汉子体内破体而出,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生死符遇热则化,遇冷则凝。\"虚竹指尖拂过众人肩井穴,冰棱瞬间化作白雾消散,\"当年天山童姥用北冥真气制符,如今便让贫僧同样以北冥真气化去。\"
其余洞主面面相觑,忽觉丹田处有股暖流淌过,仿佛春日溪水解冻。他们这才惊觉,虚竹的真气竟如活物般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二十年积毒如残雪消融。
慕容复看见七十二岛主陆续跪下,膝盖砸在雪地里的声响闷如惊雷。崔绿华的红裙铺开三丈,像泼出去的血。
\"从今往后,\"她的银镯磕在石阶上,\"缥缈峰便是我们的天。\"
话音未落,三十丈外突然传来冷笑。慕容复持剑挑开雾霭,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好个少林和尚,倒会收买人心。\"剑尖一抖,七朵寒梅同时绽放,却在距虚竹三寸处凝滞不前。
\"施主走错了路。\"虚竹袈裟无风自动,冰棱碎片突然逆射回飞。慕容复瞳孔骤缩,足尖连点青石,却见那些冰棱竟在空中凝成冰晶锁链,将他去路封死。
虚竹转身面向慕容复,
\"慕容公子。\"他眼中有大慈悲,\"你可知为何他们甘愿跪拜?\"
折扇上的墨迹晕开了:\"不过是......\"
\"不过是因为我予人活路。\"冰晶在他掌心化作雾气,
\"而慕容氏只教人走死路。\"
王语嫣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表哥,咱们该走了。\"
她的叹息散在风里。她数着表哥折扇开合的次数,当数到九的时候,慕容复的牙缝里渗出血丝。
\"走。\"他说。这个字比灵鹫宫的玄冰更冷。
慕容复的掌心转了半圈,突然反手插入雪地。他转身时广袖拂过虚竹衣角,寒芒乍现——竟是三枚淬毒透骨钉!
\"阿弥陀佛。\"虚竹指尖轻弹,冰棱碎片破空声中,透骨钉已化作齑粉。慕容复身形已如夜枭般掠出十丈,只余一句冷笑回荡:\"今日之辱,他日必当奉还!\"
虚竹望着雪地上凌乱的足迹,竹杖轻轻划过积雪,留下一道蜿蜒冰痕。
他望向星宿派弟子拾起的火把,忽然想起少林寺的油灯。灯下老僧曾说:\"渡人时,莫看他的刀,要看他的眼。\"
此刻七十二洞主的眼里,生死符正在融化。
虚竹足尖轻点积雪,袈裟在风中翻涌如墨云。
飘渺峰顶寒雾正浓,三百余道目光如刀,却都被他身后那柄枯竹杖镇得发颤。在群雄此起彼伏的叩拜声中,他忽然想起灵鹫宫后殿那幅画像——画中女子倚栏而笑,鬓间梅花正盛。
缥缈峰顶,积雪未消。
虚竹手捏佛珠,却见三十六个洞主齐刷刷跪倒。月光在他们兵刃上碎成银鳞,映得虚竹僧袍忽明忽暗。
\"尊主,请受属下三拜。\"九翼道人头触青石板,声音却像卡在冰棱里。
虚竹后退半步,恰好踩中某洞主遗落的金铃。清脆声响惊起夜鸦,也惊得女弟子们面纱轻颤。
少顷,众洞主把酒言欢,以至深夜。
虚竹与段誉趁兴同醉,各自谈起心上之人,虽是鸡同鸭讲,却也情投意合。
缥缈峰顶,月光在温泉里碎成银鳞。
\"阿弥陀佛......\"虚竹话音未落,忽觉后颈一凉。四名黑衣女子已掠上他肩头,十六根银针抵住要害。
\"婢子们遵童姥遗命,为新尊主净身更衣。\"为首女子指尖翻飞,虚竹僧袍已被划成蝴蝶。
虚竹的僧袍被剑气撕成蝴蝶时,四名黑衣女子的指尖正在发颤。梅剑的袖箭划破他肩头布料,露出苍白的皮肤在蒸汽中泛着珍珠光泽。
\"尊者的体温,比天山雪水还冷。\"菊剑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冰棱,她的匕首正挑开虚竹最后一缕中衣。
菊剑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暗器破空声。她指尖沾着的水珠竟悬停在虚竹眉心三寸处,折射出四名女子兴奋的瞳孔收缩。
\"原来新尊主的寒毒,要用女儿红来解。\"兰剑突然低呼。
虚竹后颈的戒疤在热气里渐渐发红,如同三朵将开未开的曼陀罗。菊剑的面纱被气浪掀起,露出嘴角朱砂痣在月光下艳得惊心——她正用拇指摩挲虚竹腕间跳动的血脉。
\"尊者的北冥真气,怎会这般......\"菊剑的目光落在虚竹腰间凸出的血脉之上。
另一边,段誉醉倒在温泉畔。月光浸透他绯红的脸,像极了天山雪莲泡在女儿红里。
段誉歪在温泉边,酒气混着药香从他领口溢出。
段誉的酒葫芦突然坠入泉中。两名女子同时转身,八枚银针已抵住他咽喉。
\"段公子?\"梅剑的睫毛剧烈颤动,段誉敞开的衣襟里,北冥真气正将水珠凝成冰晶,在胸口勾勒出星河图谱。
竹剑替他宽衣时,他突然抓住她手腕:\"姑娘,这温泉水......\"
\"段公子醉了。\"梅剑解他腰带时,段誉忽然睁眼。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他话未说完,竹剑已扯下他中衣。
\"快!\"竹剑的匕首划破段誉腰带,
\"段公子真醉了。\"梅剑的指尖划过他胸口,忽然顿住——段誉体内真气如活鱼摆尾,撞得她掌心发麻。
兰剑的银铃在腰间乱响,她将段誉推进温泉,
\"妹妹们,童姥留下的百年葡萄酒,该派用场了!\"
两双玉手同时按在他胸口,真气如溪水漫过鹅卵石。段誉忽然想起无量山的瀑布,还有王姑娘指尖沾着的晨露。
醉后之事不表。
次日。
“尊主,请到密室过目灵鹫宫密典。\"梅剑递来的钥匙还带着体温,她面纱下的睫毛却在剧烈颤动。
密室深处,青铜灯树映出四女倒影。梅剑掀开黄绫,《北冥神功》残页在风中簌簌作响。
\"快看!\"竹剑突然惊呼。虚竹指尖沾着的酒液竟在石墙上勾勒出星图,正是秘籍里失传的\"星河倒转\"图谱。
四女同时倒吸冷气。兰剑的匕首当啷坠地,惊起蝙蝠掠过虚竹肩头。他看着她们,忽然将《小无相功》残卷揉成团抛向空中。
\"尊者!\"四女同声惊呼,却见残卷在虚竹的真气里舒展如初,墨字竟如蝌蚪游向他指尖。
菊剑的面纱被气浪掀起, \"原来......\"梅剑突然笑出声,笑声混着暗器破空声,
\"原来新尊主的北冥神功,是要用女儿红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