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内,楚玄逸的书房。
此刻,楚玄逸正戴着一副奇巧的、由西域水晶磨成的镜片,将那块“引香木”置于一方法阵中央,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对劲,不对劲啊……”他摘下水晶镜片,烦躁地揉着眉心,“这符文的构造,笔锋的走向,还有其中蕴含的灵力属性……完全不是‘枯藤教’那种阴柔毒辣的路数。枯藤教的符文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可这个……”
他指着木块上的刻痕,对一旁安静喝茶的萧煜道:“你看,它的线条古朴、简洁,却蕴含着一种……一种蛮横不讲理的、源自上古的霸道!这根本不是‘枯藤教’那帮二流邪教能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萧煜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被那老东西骗了!”楚玄逸一拍桌子,几本摊开的古籍被震得跳了一下,“或者说,那老东西也被骗了!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引魂木’!定位和感应?哈!那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附带功能,就像你买了一把屠龙宝刀,却只用它来切西瓜,暴殄天物!”
萧煜抬眼,示意他继续。
“我刚刚从一本前朝皇室的禁书残页上,找到了类似的图样!”楚玄逸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乌骨族最核心、最神秘的祭祀符文之一!它的真正作用只有一个,而且歹毒到了极点——”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血脉压制,与,精神引导!”
“什么意思?”萧煜的眉头终于蹙起,这是他第一次对楚玄逸的学术长谈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意思就是,这块破木头,对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就是块散发着臭味的烂木头。但对于拥有特定血脉的人来说……”楚玄逸拿起木块,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它就是一副直接套在灵魂上的枷锁和缰绳!它会像跗骨之蛆一样,不断散发出一种只有特定血脉才能接收到的精神波动,一方面,压制、扰乱对方血脉中潜藏的力量,让她变得虚弱、困惑;另一方面,它又像一块看不见的磁石,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对方的潜意识、甚至梦境,都引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楚玄逸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们不是在找阿九,他们是在‘遛’阿九!就像放风筝一样,牵着那根看不见的线,想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一步步走到他们早就挖好的、最终的那个陷阱里去!”
“我就说!”他激动地一挥手,“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又是灭门案,又是枯藤教,又是安插内应,绝不只是为了破坏什么劳什子封印那么简单!他们是想利用阿九的血脉,去唤醒,或者连接某个……被封印在历史尘埃里的,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就在书房里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地鼠,从虚掩的门后探了进来。
“大人……”阿九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道,“我饿了,肚子咕咕叫了,有糖豆吃吗?我梦到糖豆山了。”
她穿着一身可爱的兔子睡袍,刚午睡醒,正处于人生中最关键的“寻找零食”阶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迷迷糊糊的可爱气息。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书卷,落到楚玄逸手中那块黑漆漆的木块上时,她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可爱的小鼻子也用力地皱了皱。
“咦?怎么又是这个臭木头!”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好臭!比王府茅厕里放了三天的石头还臭!大人你快把它拿开!我闻着这个味道,脑袋里的小人儿就要打架了!好疼的!”
楚玄逸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就像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兔子。
实验素材自己送上门了!
“阿九乖,来,过来,帮国师大人一个忙,就看它一眼,就一眼。看完了,我立刻让御膳房给你做一桌全糖宴,再给你买一整条街的糖葫芦,让你从街头吃到街尾!”
阿九一听到“全糖宴”和“一整条街的糖葫芦”,顿时有些意动,她咽了口口水,小声地讨价还价:“那……那它会不会像上次那个大蜘蛛一样,突然跳起来咬我啊?我可告诉你,它要是敢咬我,我就……我就放小强咬它!”
“放心放心,它没长腿,更没长牙。”楚玄逸笑眯眯地哄骗道,完全无视了旁边萧煜投来的警告眼神。
阿九这才将信将疑地挪动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凑了过去,小脑袋好奇地探向桌子。
然而,她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只有她能“闻”到的恶臭就越是浓烈。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原本灵动的大眼睛里也开始浮现出痛苦和挣扎。
“不……不行……”她难受地摇着小脑袋,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大人你骗我!它在……它在往我脑袋里钻!像好多好多黏糊糊的虫子……好恶心……好疼……”
她的话还没说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的,她那只白嫩嫩的小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块黑色的木块。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瞬间刺破了书房的宁静!
阿九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瞬间蹲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疼!好疼!救命啊!”她哭得撕心裂肺,“有好多好多好多烧红的针在扎我的头!我的脑袋要裂开了!大人你这个大骗子!救我!”
“阿九!”萧煜脸色骤变,身影一闪就要上前。
“别碰她!”楚玄逸厉声大喝,制止了萧煜。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画满了繁复朱砂符的明黄色符纸闪电般出手,口中急促地念诵着咒诀,一把将符纸死死地拍在了那块“引香木”上!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
一缕微不可见的、带着腥臭味的黑烟从木块上袅袅升起,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随即彻底消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地上那个疼得快要昏厥的小小身影,哭声戛然而止。
阿九愣愣地坐在地上,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她茫然地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块被黄符牢牢贴住的木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剧痛中反应过来。
过了足足半分钟,巨大的委屈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小嘴一撇,“哇”的一声石破天惊得哭了出来,伸出小手指着那块木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诉道:
“坏蛋!你这个坏蛋木头!你是个会咬人的臭木头!你咬得我好疼好疼!我要让小黑它们来吃掉你!”
楚玄逸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对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萧煜说:
“现在,你看见了?证据确凿。”
“这东西,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