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湖蓝色衣裙的少女大步走来,眉眼灵动,神情却十分冷厉,正是知夏。
她双手叉腰,站在公堂中央,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齐彻母子。
“齐大人,齐老夫人,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齐母脸色一沉,拍案而起:“放肆,你一个贱婢,敢这么跟本夫人说话?”
知夏冷笑:“怎么?当年你们母子吃我家小姐的,用我家小姐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还有你,当初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忘记是谁请来神医替你诊治,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要说报恩,我家小姐早就不欠你们齐家什么了,相反,还为你们母子任劳任怨,伺候了你们母子整整三年,齐彻更不是个东西,抛妻另娶不成,还想继续用道德来绑架我家小姐,逼她就范,我就问你们,脸呢?”
“贱婢,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污蔑我儿?”齐母被人当众揭短,恼羞成怒。
“知府大人,这贱婢扰乱公堂,还不快将她拖下去打板子!”
杜有为在心里替齐彻母子点上了一根蜡烛,正犹豫着要怎么演,忽然——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全场瞬间安静。
只见是知夏竟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齐母脸上!
“母亲!”齐彻见状,忙担忧的上前,扶住齐母。
齐母则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这贱婢,竟敢打我?”
知夏甩了甩手腕,冷笑道:“这一巴掌,是替我家小姐打的,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我要一笔一笔替她讨回来!”
齐彻勃然大怒:“反了!来人,把这贱婢拿下!”
衙役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都纷纷去看杜有为的脸色。
按理说,这里是公堂,齐彻根本无权在这里发号施令。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自公堂外面传来——
“本将军倒是不知,这朝廷的公堂,何时竟成了状元郎私设的刑堂?”
话音未落,人群瞬间如潮水般分开,只见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迈步而入。
来人一袭玄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刀柄上缠着暗红色的丝绦,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一双黑眸如寒星般慑人,只淡淡一扫,便叫人心头一凛。
——正是大将军裴渊!
在他的身后,两队禁军肃然而立,手持长戟,铠甲森寒。
更令人心惊的是,公堂外面,竟已经摆开了公主的仪仗——华盖如云,侍卫肃立,分明是皇家贵胄才有的排场!
杜有为最先反应过来,险些双腿一软,忙迎上前去:“下官不知裴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裴将军恕罪!”
裴渊则直接掠过杜有为,目光精准的落到楚青娘身上。
在触及到楚青娘那张沉静如水的面庞时,心尖一颤!
三年未见,她比记忆中更加清瘦,却也多了几分坚韧。整个人就如同一块被打磨过的璞玉,愈发的柔美动人。
裴渊握刀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喉结滚动,将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只见裴渊后退三步,对着楚青娘所在的方向,单膝跪地。
“臣裴渊——”
“参见昭阳公主!”
这一跪,如同惊雷炸响,门外数千禁军齐刷刷单膝跪地,铠甲碰撞之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数千人的声音响彻在江南城上方的天空,穿透云霄,惊得廊下的鸟雀纷纷起飞!
其场面之壮观,声音之洪亮,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毕生难忘,浑身的血液都如同被点燃了一般!
人群中,寂静在一瞬间被彻底撕裂。百姓们先是瞪大双眼,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紧接着,所有人都机械的转头,看向公堂上的楚青娘,完全还没消化过来。
楚青娘微微抬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她抬手取下束发的玉簪,青丝如瀑倾泻而下,衬得那张素净的面容愈发清丽绝伦。
裴渊跪的笔直,目光却不敢再直视。
三年的征战沙场,他能在万军阵前面不改色,此刻却因她一个抬手的动作而心跳如鼓。
“裴将军请起。诸位将士也请起。”楚青娘声音清冷如玉,依旧神色从容。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裴渊却未立即起身,反而深深下拜:“臣救驾来迟,令公主受辱,罪该万死。”
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门外的禁军依旧跪的整整齐齐,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百姓们也早已吓的伏跪在地。
公堂内外鸦雀无声,只余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楚青娘缓步上前,在裴渊面前停下,伸手虚扶:“将军戍边卫国,何罪之有?”
裴渊这才起身,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后退半步。
他眼角余光扫过齐彻母子那如遭雷劈的模样,眸中寒光一闪。
“来人!将这欺君罔上之徒拿下!”
紧接着,数十名禁军立刻涌入公堂,铁靴踏地之声令人胆寒。
齐彻却如同被人抽干了魂魄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瞳孔因太过震惊而放大,嘴唇也止不住的颤抖。
“不、这不可能!”他不可置信的摇头,声音里带着癫狂,“你怎么可能会是公主?怎么可能?”
公主明明在清水县,虽然那天她蒙着面纱,但从眼睛,还有身形来看,根本不可能会是楚青娘。
“笑话,你真以为我家小姐是你从乡下捡来的商户女?”
知夏冷笑一声,上前狠狠的卒了齐彻一口,“要不是我家小姐顾及你的尊严,又何须隐姓埋名,以商户女的身份下嫁到你齐家。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小姐乃是当今圣上膝下唯一的公主,昭阳公主楚青鸾!”
齐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三年前,他在雪地里遇见那个失忆的女子,怎么可能是……
“公主当年遇袭,记忆全无,才被你这小人给蒙骗。”知夏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恢复记忆后,本想给你个机会,可你竟恬不知耻的以救命之恩求娶,这也就罢了,可如今,你竟妄想还要休了公主,要求公主滚钉板。齐彻,我要是你,现在就该直接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如此心盲眼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在这世界上。”
知夏的话,像刀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扎进齐彻的心底,割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