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在时间乱流中抓住一缕紫微星光,回溯云谏陨落的真相——
千年前的仙界七皇子并非战死,而是自愿将紫微星核填入金莲阵眼。
他剜出神格时,衣襟银竹纹浸透鲜血,却仍对长老们笑得风流恣意:
“本君这一生,总算做了一件……不被天道算计的事。”
星光尽头,朝露看见金莲深处锁着一缕青鸾魂丝——那是她被刻意抹去的记忆。
时间乱流像一头饥饿的凶兽,撕咬着朝露的四肢百骸。
她蜷缩在混沌风暴的中心,青鸾羽衣早已破碎成缕,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血痕。那些伤痕并非来自物理的切割,而是时间法则的反噬——每一个瞬间都有千万个平行时空的“朝露”在湮灭,而她的本体正承受着所有消亡的叠加痛楚。
“云谏……”
她咬紧牙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在脱离皮肤的瞬间凝固成晶莹的赤色琥珀,悬浮在乱流中。这是青鸾血脉濒临崩溃的征兆。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一缕微弱的星光刺破混沌,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轻轻缠绕上她的手腕。
紫微星力!
朝露猛地睁大双眼。那星光冰凉如雪,却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属于云谏的、最本源的神魂波动!
她不顾剧痛,一把攥住那缕星光。霎时间,天旋地转!
刺目的金光让朝露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她站在一座悬浮于云端的白玉祭坛上。九根盘龙柱环绕四周,柱身上缠绕的锁链全部指向祭坛中央——那里矗立着一朵高达十丈的熔金莲花,花瓣边缘翻涌着漆黑的煞气,正是灭世金莲的本体!
而比金莲更夺目的,是祭坛边缘那个雪衣染血的身影。
云谏。
千年前的云谏。
他背对着朝露,长发散乱,素来纤尘不染的白衣被血浸透大半。右手持一柄星光凝聚的长剑,剑尖垂地,左手却深深插入自己的胸膛,紫金色的神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在白玉地面上蜿蜒成刺目的溪流。
“七殿下!”祭坛下方,十二位仙界长老跪伏在地,为首的紫袍老者声音发颤,“紫微星核乃仙界根基,您若剜出,仙界气运将衰败千年啊!”
“哦?”云谏轻笑一声,语调是朝露熟悉的、那种玩世不恭的慵懒,“那依大长老之见,该用谁的命填这阵眼?青鸾一族的?还是……”他忽然转头,目光如电射向人群后方,“你们偷偷抓来的那些妖族幼童?”
这一转头,朝露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没有千年后刻意伪装的轻佻笑意,没有“天煞孤星”命格浸染出的阴郁。这张年轻的面庞苍白如纸,唇角却噙着一抹锋利到近乎残忍的笑。最刺目的是他衣襟上绣着的银竹纹——原本清冷的银丝此刻正被鲜血浸染,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
而让朝露浑身发抖的是,那些血迹……正在诡异地变成粉色!
就像千年后,每次云谏心动时,衣襟上会发生的异变。
“殿下慎言!”大长老面色骤变,“青鸾乃金莲伴生之灵,献祭她们是天命所归!至于妖族……不过些许未开化的畜生……”
“咔嚓!”
云谏突然折断左手小指!
白骨刺破皮肤的闷响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他面不改色地将那截断指弹向金莲,断指在接触花瓣的瞬间化作紫色星火,烧得金莲剧烈震颤!
“本君最讨厌……”他慢条斯理地甩了甩血淋淋的左手,星光流转间,新的手指已然再生,“……听畜生这个词。”
朝露死死捂住嘴。她认得这个动作——千年后的云谏每次斩杀邪祟后,都会这样甩剑。原来这个习惯,始于如此惨烈的时刻!
金莲的震颤引发天地异变。
祭坛开始崩塌,云海翻涌如沸。大长老终于撕下伪装,狞笑着捏碎手中玉符:“既然殿下执迷不悟,就别怪老臣用强了!”
十二道血色锁链从虚空射出,瞬间缠住云谏四肢!那些锁链上刻满诅咒符文,正是朝露在千年后见过的、禁锢“天煞孤星”命格的同源咒术!
“早该如此。”云谏竟笑得愈发恣意。他忽然抬眸,目光穿透时空,直直望向朝露所在的方位!
这一眼让朝露如遭雷击——他能看见她?!
“看好了,小傻子。”他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朝露分明从口型读出了这句话,“这才是……真正的紫微星陨。”
“轰——!”
云谏的胸膛突然迸发出炽烈到极致的紫光!那光芒中,一颗晶莹剔透、内蕴无数星云的棱形晶体缓缓升起——紫微星核!
十二道诅咒锁链在星核光辉下寸寸断裂!大长老们惨叫着捂住流血的眼睛。而云谏的右手星光剑突然调转方向,剑尖对准自己心口剜出的空洞,毫不犹豫地刺入!
“以吾星核为引——”
剑锋搅动心脏的闷响让朝露双腿发软。她看见云谏的瞳孔因剧痛而扩散,看见他嘴角涌出混着内脏碎块的血沫,可他的声音依旧清朗如玉石相击:
“镇金莲煞气——”
星核被剑尖挑着,缓缓推向金莲中心。随着距离接近,云谏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仿佛全部生命力都在注入那颗璀璨的晶体。
“锁四界轮回——”
当星核终于触及金莲花蕊的刹那,云谏忽然转头,再次看向朝露。这次,他染血的唇角勾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弧度,做了个口型:
“等我去找你。”
“不要——!”
朝露尖叫着扑过去,却穿透了虚影。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谏的身体在星核融入金莲的瞬间,化作万千紫色光点。那些光点一部分没入金莲,另一部分却汇聚成一道细流,悄无声息地流向金莲底部——
那里悬浮着一缕被金色锁链禁锢的青碧色魂丝!
朝露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她的魂丝!准确地说,是千年前那只净化金莲的青鸾留在世间的最后痕迹!
云谏的星光温柔地包裹住那缕魂丝,如同呵护着易碎的珍宝。在彻底消散前,他残留的意识轻轻拂过魂丝,留下一段朝露此刻才听见的低语:
“他们抹去你的记忆……把你变成无知无觉的‘容器’……没关系……”
“我会……把你失去的……都找回来……”
星光散尽。
祭坛上只余一株被暂时封印的金莲,和十二位面如死灰的长老。大长老颤抖着捧起云谏遗落的一截染血衣角,上面粉色的银竹纹正在褪色:
“疯子……为了只青鸾竟做到这种地步……”他忽然狰狞一笑,“不过无妨,既然殿下甘愿化作封印,那青鸾转世后……老夫有的是办法让她再次成为钥匙!
“啊啊啊——!”
朝露抱着头跪倒在地。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理智——
千年前她根本不是自愿净化金莲!她是被仙界长老囚禁的“活体钥匙”!
那些所谓的“青鸾使命”,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而云谏……那个总爱戏弄她的浪荡子,那个嘴上说着“最讨厌麻烦”的七皇子,早在千年前就为她剜心碎骨,魂飞魄散!
“朝露!”
一声焦急的呼唤穿透记忆洪流。时间乱流外,隐约可见云谏的身影——千年后的云谏正徒手撕开时空裂缝,紫微剑已被鲜血浸透。他的衣襟上,银竹纹正在疯狂蔓延粉色,比朝露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抓住我!”
就在他们的指尖即将相触的刹那,金莲深处那缕被云谏星光守护的青鸾魂丝突然震颤!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化作锁链缠住朝露的脚踝!
“不……这不可能!”大长老的虚影在金光中浮现,面目扭曲,“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朝露看着脚踝上熟悉的金色锁链——与禁锢青鸾魂丝的一模一样!她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总在关键时刻灵力滞涩,为何对金莲有种莫名的恐惧……
她的魂魄深处,早就被种下了枷锁!
“滚开!”云谏的剑光劈开金光锁链。他一把抓住朝露的手腕,却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浑身剧震——
无数记忆画面顺着相触的肌肤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千年前剜心的痛。
星核碎裂的冷。
还有……那缕被他用最后意识小心包裹的青鸾魂丝。
“原来……是你……”云谏的瞳孔剧烈收缩,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起来,“我一直……在找的人……”
朝露的泪水化作青色光雨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现在你找到了。”
时间乱流开始崩塌。
最后一刻,朝露猛地将云谏推出裂缝,自己却转身冲向金莲深处那缕魂丝!
“朝露!”云谏的嘶吼被裂缝合拢声切断。
现实世界,云谏从撕裂的虚空中跌出,重重摔在观星台上。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朝露的温度,紫微剑上属于她的青色光雨正缓缓渗入剑身。远处,被惊动的仙官们正急速赶来。
云谏缓缓低头,看向自己不知何时变成粉色的衣襟,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起初很轻,继而越来越放肆,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好一个‘天煞孤星’……”他拭去眼角泪痕,眼神锐利如新淬的剑,“原来命格反噬……是因为我逆天改了她的命!”
观星台下的桃树突然无风自动。一瓣桃花飘落,粘在他染血的剑锋上。
云谏轻轻捻起花瓣,望向金莲虚影所在的方位,千年来的迷茫与执念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既然天道不许……”
“那我便再逆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