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旁支的幸存者们裹着刚换上的干净布衣,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他们到现在还有点懵逼,三呆滞地望着手中粗陶碗——碗里盛着金黄油亮的鸡汤,几颗红枣如红玛瑙般沉在碗底,枸杞子随着汤面微澜轻轻浮动。
\"喝啊。\"傅婉儿踮着脚尖,将脸凑到傅家旁支一个半大少年面前,\"我娘炖了两个时辰呢!\"
少年麻木的眼珠动了动,视线落在小女孩粉嫩的指尖。那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与他血肉模糊的十指形成刺眼对比。他机械地端起碗,滚烫的碗壁灼痛掌心,这痛感却让他眼眶发热——原来不是梦。
傅明轩挤过来,手里捧着个豁口的瓦罐:\"还有红烧兔肉!\"他掀开盖子,浓郁的酱香混着野葱的辛香扑面而来。暗红色的肉块裹着晶莹的酱汁,间或露出嫩白的蒜瓣肉,热气蒸腾中,油脂在肉块边缘凝成琥珀色的珠粒。
男孩用树枝削成的筷子夹起块带皮的兔腿肉,酱汁拉出细长的金丝,\"这块给你,皮最糯了!\"
傅子谦低头抿了口鸡汤。滚烫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唇,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当归的微苦被蜂蜜巧妙中和,野鸡的醇厚混着菌菇的鲜甜,暖流顺着食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一滴泪砸进汤里,漾开细小的涟漪。
\"呀!\"傅婉儿慌了神,小手慌乱地去擦他脸颊,\"是不是太烫?我给哥哥吹吹...\"她鼓起腮帮子,对着汤碗呼呼吹气,额前碎发被气流拂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可少年的眼泪越发汹涌。大颗泪珠滚过结痂的颧骨,滴在洗得发白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圆点。他想起三天前那个血色黄昏——父亲被箭矢射穿膝盖时,官差们哄笑着下注;母亲扑上去护他,却被一刀捅穿腹部...
傅怀远无声地走近,玄色衣摆扫过沾露的草叶。他接过傅婉儿手中的汤碗,指腹摩挲过碗沿的裂口。
\"让哥哥安静喝汤。\"他声音低沉,宽厚的手掌轻按在少年单薄的肩头。少年嶙峋的肩骨硌得他掌心发痛,那颤抖却奇异地平息下来。
傅怀远的目光扫过少年溃烂的手腕,那里新缠的布条还渗着黄褐色的药渍。\"抱歉...\"他喉结滚动,\"让你们跟着受苦。\"
少年猛地抬头,通红的眼中燃起火光:\"不用道歉!\"嘶哑的嗓音像砂纸摩擦,\"我是傅家子孙!\"晨光落在他倔强的眉眼上,将睫毛上的泪珠照得剔透。
\"好样的!\"傅怀远粗糙的掌心覆上少年发顶。蓬乱的发丝间夹杂着草屑,却掩不住那股蓬勃的生气。他指尖微微用力,像要把某种力量灌注进去:\"傅家的脊梁,从来都是弯不得的。\"
营地中央升腾着温暖的白雾。
\"娘...\"旁支的小女孩捧着兔腿,怯生生递给眼盲的母亲。
妇人摸索着接过,枯瘦的手指抚过焦脆的表皮。油珠沾在指尖,她下意识含住手指,久违的肉香让她浑身一震。
少年端着第二碗汤回到地方,他小心吹凉,扶起重伤的叔公。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干裂的嘴唇触到碗沿时,忽然涌出大颗泪珠。
黄大夫挎着药箱穿梭其间,他停在少年面前,取出一盒碧玉药膏。\"伸手。\"老人命令道。药膏触及溃烂的伤口时,少年痛得缩了缩,却咬唇不吭声。黄大夫暗自点头——是个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