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姑娘放心。”
苏雪衣双臂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微微发颤,茶汤却没晃出来半滴。
今日之事,本就是她有意算计。
遇见魏南初是意外,她很快就想到怎样对自己有利。
回到容音身边的事还没有准信。
苏雪衣清楚,即便她暂时离开太子府,容音还是会继续让人盯着她。
这也正是她的机会。
与魏南初的亲昵,正是她做给容音的人看的。
她在赌,赌容音不会让她跟那几个曾经将她当成替身的男人走近。
前几天刚刚发现端倪,她还没搞清楚容音单独喝的那碗汤药是什么,远不到离开的时候。
果然,容音坐不住了。
这样的刁难对苏雪衣来说,算不得什么。
她学规矩时,更严苛的规训都遇到过。
……
天边渐渐泛起亮光,有婢子开始走动,侍奉容音起身。
苏雪衣垂眸看着地面,直到有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长记性了吗,不是你的,不要惦记。”
“多谢公主教诲。”
苏雪衣应着声,高举的手臂纹丝不动。
每每看见她这样子,容音就兴致全无。
“下去吧,这两日不必在本宫面前,迟些本宫让人送个绣样,你尽快赶制出来。”
“是。”
苏雪衣也不问用途,脚下退开,给容音让出路来。
看着容音走远,苏雪衣的表情才出现一丝裂缝。
她双臂已经动弹不得,手一松,茶汤浇了满身,碎渣飞溅。
“小姐……”
宝玉飞快跑过来,帮着苏雪衣调整了动作,扶她往住处去。
走出几步,宝玉又折返回来,往打扫院落的两个婢子手中塞了银子。
“给两位添麻烦了,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
两人脸色好转许多。
临近晌午,容音说好的绣样送了过来。
是一副双囍图。
粗略看去,是一个巨大的【囍】字,每一个笔画都是更小的一个个【喜】组成。
最小的字比墨点打不了多少,一个针脚就遮住小半个字。
苏雪衣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昨天的举动不仅仅是刺激到了容音,还把人刺激狠了。
宝玉也是一脸震惊。
“这少说也得三五个月了,公主若是急着要,寻三五个绣娘赶制便是了,为何偏偏……”
没说完,她就明白过来。
她都知道的时限,容音会不知道吗?
可两人的身份就是天堑,苏雪衣一日跨不过,就要忍受一日。
她甚至苦中作乐点评起字迹。
“粗略一看也有七八种字体了,且都是行家所书,也不知公主这么大的手笔,是要送——”
苏雪衣倏地抬头,想到一个可能。
要真是她所想的那样,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算算日子,又该到容音三天喝一次汤药的时候,苏雪衣一早打发了宝玉出去。
得益于容音不想看见她,苏雪衣院中整日无人踏足。
也就没人发现,宝玉消失了一整天。
直到天边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宝玉才匆匆赶回。
“拿到了。”
宝玉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渣,深褐色药汁染脏了她的衣襟,她却只顾着将药渣交给苏雪衣。
苏雪衣却是先打量宝玉。
见她只是累极,并无外伤或其他,才去翻开药渣。
“多亏您提醒,那些人把这药渣看得很紧,幸好奴婢提前备了另一包药渣,趁机替换了出来,那些药渣奴婢亲眼看着他们焚烧成灰了。”
“难不成……”
宝玉噤声,打了个哆嗦。
容音公主不会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吧?
她可听说了,很多东西沾了就会成瘾,定期就要服食的。
苏雪衣十分无语地看了宝玉一眼。
宝玉撇撇嘴。
拣出几味药材放在一边,苏雪衣心中隐约有了判断。
让容音这样大费周章的,竟然只是一个驻颜的方子?
况且这药方虽然驻颜,药性却不合,服食之后影响睡眠,时常会梦魇。
难怪了。
每次喝过这药,第二天容音都没什么精神。
只是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容音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
“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
宝玉听着苏雪衣的疑惑,福至心灵。
“这药既然会影响容音公主的身体,真正在意她的人肯定会阻拦,若是太子殿下有心,她就接触不到药材了。”
闻言,苏雪衣豁然贯通。
那她费尽心思留在容音公主身边干什么?
还以为是发现了容音见不得人的秘密,却原来,只是这样一桩小事。
翌日晨起,苏雪衣顶着一双黑眼圈爬起,就听见青荷过来。
“苏小姐。”
青荷打过招呼,说明来意,“公主问起绣图的进展了,我来瞧瞧。”
苏雪衣面上笑嘻嘻,心里骂骂咧咧。
两天能绣出个什么?
她翻出一个竹筐,里头是一团团丝线。
“这两日在劈丝,劳烦姑娘去回了公主,就说我今日开始动针,每日晚膳前后送去让她过目。”
“苏小姐动作可要麻利些,公主十分看重这事,要是出了岔子……”
青荷话未说尽,视线在苏雪衣脖颈处一扫。
苏雪衣立刻识趣地给出保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姑娘放心,不会耽误事。”
这本就是必备的步骤,即便容音知道,也不好拿这个指责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小的几个【喜】字已经完工,一点点向上蔓延。
容音每日都要细细查看,翻出一两个针脚,叫苏雪衣重来。
西偏院的烛光日日亮到半夜。
入夜就睡下的苏雪衣翻了个身,缠在手腕上的丝带跟着一紧,拽倒了烛台前的罩子。
屋内陷入漆黑。
一夜好眠,苏雪衣洗漱过后,坐在了绣品前。
她没急着开始,而是回想着昨日容音挑的错处,在附近刺了几针,做出改动的痕迹。
每每容音查看时,就是被这些伪造的痕迹骗过。
苏雪衣绣半个时辰,宝玉就来换她。
两人的女工是同一个师傅教的,隔两天连自己都认不出,更别说不擅长于此的容音。
免了在容音面前被使唤,每日只在屋内刺绣,忽然闲下来,苏雪衣还有些不习惯。
“明日随本宫去见母后。”
照旧等容音检查完,苏雪衣正要离去,就听见容音开口。
进宫吗?
苏雪衣脑子一空,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