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在一片冰冷、漆黑、广阔得没有边际的宇宙里漂浮,没有上下左右的参照,没有一丝光线能够指引方向,只有无边的寂静和令人发狂的孤独感。陆九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在昏迷中,在那个充满现实痛苦的物理世界里,他正脆弱地躺着,或许还在白小七的怀里,或许在某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而这里,是他灵魂和意识的最深处,是他和鬼王共同存在的空间。
就在这死寂得可怕的黑暗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压迫感,仿佛直接在他的灵魂中炸响,震得他的灵魂都在嗡嗡作响。
“你醒了?”那声音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是鬼王。那个一直寄宿在他体内,与他同源,不断侵蚀他,也是他前世挚友、因他入魔的恐怖存在。
陆九无法出声,也无法移动,他的意识体仿佛被固定在了黑暗中,只能通过意识波动来回应:“是你……你说的交易……”
鬼王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回荡,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静:“没错,交易。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好……灵魂刚刚经历撕裂和融合的剧痛,判官禁术消耗了你六十年阳寿,能量超载让你的身体濒临崩溃,同源率还在以你们计算的速度增长……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你快死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死亡,是彻底的消散。”
鬼王毫不留情地陈述着事实,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准确无误地扎在陆九意识最脆弱、最疼痛的地方。它似乎能看透陆九所有的挣扎和恐惧。
“我知道……”陆九“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不甘,那种面对无法改变的命运的绝望,“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鬼王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衡量着什么,黑暗的空间里仿佛连能量的流动都凝滞了。然后,它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不容置疑的意味,再次响起。
“我的条件,对你来说很简单,对我也一样。”鬼王说,“你提供身体,我提供帮助。”
陆九的意识猛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抗拒和恐惧油然而生:“提供身体?!你想夺舍?!想彻底占据我的身体?!”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
“夺舍?那太原始,太麻烦了。”鬼王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嘲讽陆九的落后观念,“同源率本来就在提升,按那个速度,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彻底和我融为一体,那才是真正的融合,而非低级的夺舍。我需要的,是暂时的苏醒,定期的掌控你的身体。”
“我要求……每个月,能够苏醒,掌控你的身体……八个小时。”鬼王提出了它的核心条件,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解决你体内的麻烦,帮你获得你想要的力量和秘密。”
其要求每月苏醒,八小时!
每月八个小时的身体控制权!这是一个可怕的条件!陆九的意识猛烈地翻腾起来,一股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自己的身体,自己存在的锚点,在固定时间交给一个鬼王掌控?这简直是把自己的脖子伸到刀下,而且刀还是鬼王亲自拿着!这其中的风险,陆九根本无法想象!
“不行!我不可能把身体完全交给你!这太危险了!”陆九强烈地拒绝,即使在意识空间,他的意志也充满了抗拒。
“哦?你有其他选择吗?陆九?”鬼王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像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你现在连自己的能量都控制不了,灵魂随时可能崩溃,清场用的判官禁术消耗了你六十年阳寿,你身体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同源率还在以你们计算的速度快速增长,很快就会达到70%的临界点……到时候一切都不可逆……与其这样无谓地挣扎,无谓地走向消亡,不如和我合作。各取所需。我需要锚点,你需要活下去。”
鬼王的话像冰冷的现实,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地刺入陆九的意识,让他无法反驳。它说的没错,他现在的情况糟透了,根本没有对抗这一切的能力,也没有其他任何希望。
“你提供每月八小时的身体控制权,持续到我们完全融合为止。”鬼王重复着条件,加大了诱惑的筹码,“作为交换……我可以传授你……真正的封印术。”
作为交换,传授封印术!
封印术?不是之前灵魂融合得到的那个能够引发青铜棺震动的口诀?
“那个口诀只是镇压鬼门关的入门方法,是我前世和挚友共同研究的初步应用。”鬼王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带着一丝不屑,“真正的封印术……是如何彻底封印像我这样的强大存在……是如何将混乱狂暴的力量束缚进法则构建的永恒牢笼……如何利用时空和法则构建稳固的封印体系……这些,我,以及我的前世,才知道。”
鬼王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一种能够解决陆九所有问题的承诺。那是陆九最渴望的力量!能够对抗鬼王同源侵蚀,能够解决自己困境,甚至能够彻底解决鬼王本体问题的力量!那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力量!
“而且,我也可以帮你获得鬼门关构造图缺失的部分记忆,那部分记忆不是被抹去了,而是被压制在灵魂更深的地方,凭你现在的力量无法触及,我才能帮你完全取出。”鬼王继续加码,“同时,我可以在你每次苏醒后,帮你梳理和掌控体内的混乱能量,延缓你身体的异变速度。甚至,我们可以联手,去对抗那个将我封印,将你作为实验品的存在……那个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陆九的意识剧烈波动,像是在风暴中翻腾的小船。这个交易太诱人了!解决同源率危机,获得完整的封印术和构造图,获得掌控自身力量的能力,甚至可能获得对抗幕后黑手的能力!但代价是……每月八小时的身体控制权,以及每一次苏醒都伴随的封印削弱。这是个赌博,一个拿命做筹码的赌博。
“你不会趁机吞噬我?或者利用我的身体做其他危险的事?”陆九质疑它,这是他最核心的担忧。
“如果我想,随时都可以。”鬼王回答,声音听不出情绪,“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完整融合的时机还没到,现在强行融合只会两败俱伤。而且……你需要我的力量和知识来活下去,我也需要你的身体作为锚点来稳固自身……至少在融合完成之前,我们是合作关系,利益一致。”
“每一次我苏醒……掌控你身体的时候……”鬼王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带来一个更让人心惊,但陆九已经有所预感的细节,“……我体内的封印……那些用来束缚我的法则力量……会逐步解除一部分……”
苏醒期间,逐步解除封印!
这个细节让陆九的心凉了半截,但他已经有所准备。每次交易,都会削弱鬼王的封印?这简直是饮鸩止渴!用未来的巨大危险换取现在的苟延残喘!但是……他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鬼王的声音平静,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的挣扎,“这是我的条件。也是对你的考验。我的诚意是封印术和记忆,你的诚意是身体和时间。”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鬼王继续说道,“我传授你的封印术……很复杂……需要强大的魂力和法则配合……更重要的是……它需要……无常锁的配合。”
封印术需,无常锁配合!
这让陆九意识到了白小七的重要性。这个交易不仅仅是他和鬼王之间的事,还需要白小七的参与和帮助!无常锁是白小七的本命冥器!使用这些封印术,意味着白小七也要承担风险!
“白小七……”陆九意识里闪过白小七焦急担忧的脸。他不能把她也拉进这种危险的交易里!
“她会同意的。”鬼王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肯定,“她不想你死。为了你,她什么都愿意做。”
陆九沉默了,他无法反驳。他知道鬼王说的是事实。白小七对他的感情,深厚到愿意付出一切,即使是再危险的交易,只要能救他,她都会同意。
经过漫长的挣扎、权衡、以及面对现实的无奈和白小七可能付出的代价,陆九最终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其他选择,这是唯一的生机,即使充满风险。
“我同意。”陆九意识里“说”,声音带着一种沉重、悲壮、和一种将自己推向深渊的无奈,“但是……如果你的苏醒,威胁到白小七……或者其他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即使……即使那会毁掉我自己……”
“那是当然。”鬼王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声音平静,“在那八小时内,我的行动也有约束……我们现在是合作者,至少在我们完全融合之前。我也需要你的身体保持完整。”
交易达成,双方在陆九的魂海中,在黑暗的意识空间里,立下誓言。这不是简单的口头约定,而是一种古老、强大、充满法则之力的灵魂契约!
鬼王的力量波动了一下,陆九的意识也波动起来。在黑暗的魂海中,一道血色的光芒亮起,那是契约的力量凝聚而成!它将陆九和鬼王的力量、意识、命运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带着血色光芒的符文!那符文闪烁着,仿佛有了生命!
“以吾之血……立下誓约……八时之约……持续融合……封印之术……生死相系……永不违背……”鬼王的声音和陆九的声音,带着一种庄严和沉重,同时响起,在魂海中回荡,震荡着这个意识空间。
在魂海立下,血契誓言!
那誓言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违逆的法则之力,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也印在了这个魂海空间中。
就在誓言立下的瞬间,陆九感觉自己与判官笔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判官笔的存在,在魂海中,他“看”到那支神秘的判官笔,一道血色的符文竟然出现在判官笔的笔身上,与它本身的符文交织在一起!
血契刻在,判官笔上!
判官笔,这个阴司圣物,竟然成为了他与鬼王血契的实体载体和见证者!这契约的力量,通过判官笔与阴司法则产生了某种联系,仿佛是阴司的最高法则在见证这个禁忌的约定!
契约达成,血色符文闪烁了几下,然后隐没在魂海的黑暗中。鬼王的力量波动逐渐平息,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陆九意识里的黑暗也开始消退,一丝丝光线重新出现。他能感觉到现实世界的存在感在恢复,冰冷的空气,身上的疼痛,以及……白小七紧紧抱着他的感觉。
他知道,交易已经完成。他将获得封印术和鬼门关构造图的完整记忆,作为代价,每月要向鬼王交出身体的控制权八小时,并削弱鬼王的封印。这是个赌博,一个拿命做筹码的赌博,一个与魔鬼的交易。但他别无选择,这是唯一的生机。
意识逐渐变得清晰,陆九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白小七那张近在咫尺、充满了焦急担忧的脸,感受到了她手臂的温度和力量,以及她因为紧抱他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陆九!你醒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白小七惊喜地抱紧了他,声音带着哭腔。
“小白……”陆九虚弱地回应,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但脑海中多了许多属于判官和鬼王的记忆和知识,那些信息庞大而复杂,需要时间来消化。
他们简单交流了几句,确定了安全后,白小七扶着虚弱的陆九,准备离开档案库。他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让陆九休息,并开始研究获得的封印术和构造图,以及那个禁忌的交易。
然而,就在陆九身体虚弱,鬼王的力量波动开始按照血契的约定,准备进行第一次苏醒(掌控身体)的时候——契约的第一项条款即将执行!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让,而鬼王那股强大而陌生的意识开始向前涌动,准备接管他的身体!这是灵魂交接的时刻,是陆九最脆弱,最容易出问题的瞬间!
就在这灵魂交接、意识模糊、身体处于最无防备状态的紧要关头!
一阵突兀的、带着强大杀意、充满了冰冷和恶意的能量波动猛地从档案库的深处爆发!那股能量波动速度极快,气息凌厉!
“小心!”白小七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她立刻察觉到了危险,挡在陆九面前!
紧接着,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带着破空的尖啸,极快地出现在档案库深处的阴影中,它们身上散发着冰冷的、阴邪的、带着强烈攻击性的气息,目标明确地,毫不犹豫地锁定了陆九!
首次交接身体时,遭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