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翎的马车赶得虽快,但十分平稳。
刚驶入卫府的巷子,远远地便看到宁岚一袭青衣在门口翘首张望。
楚昭宁没想到她会亲自出门迎接,马车一停便赶忙下来,“见过卫夫人,怎敢劳烦卫夫人亲自迎接。”
宁岚一把拉住楚昭宁的手,笑得爽朗又大气:“县主说的什么话,县主愿意来我府上,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亲自去接你才行。”
她见楚昭宁的第一眼便很是喜欢,得到拜帖之后就更是欣喜。
楚昭宁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热情,心中也跟着暖了几分,“多谢卫夫人。”
二人携手进了卫府花厅,宁岚早就让人备下了吃食。
看着果子蜜饯糕点一应俱全,几乎摆满了一桌子,饶是楚昭宁也不由得有些惊愕。
宁岚倒是不以为意,笑道:“不知道县主喜欢吃什么,便索性什么都准备了些。”
“有劳卫夫人。”楚昭宁感激道。
宁岚笑着招呼楚昭宁坐下,“若是县主不嫌弃,比起卫夫人,我倒是更喜欢县主能叫我一声宁姐姐。”
楚昭宁一愣,当即明白了什么,从善如流道:“宁姐姐。”
宁岚忙不迭应下,像是找到了知己,激动道:“那日庆封宴上听到县主所言的那番话,我就知道县主能懂我。”
楚昭宁看着眼前这位英气十足,眉目间有着丝毫不亚于男儿豪情的女子,打从心底里生出了几分敬佩。
大雍民风虽开放,但仍是奉行着“女子出嫁从夫”的思想。
且这思想,丝毫不亚于“女子清白比命重”。
她敢这般直言不讳地与自己说出心里话,是真的将她当成了朋友。
垂了垂眸子,楚昭宁道:“若是宁姐姐愿意,也可以唤我一声昭宁。”
“好。”宁岚爽朗应下。
楚昭宁微笑:“那日多谢宁姐姐仗义执言,今日过来,也是想要聊表谢意,还请宁姐姐莫要嫌弃。”
说罢,楚昭宁轻轻唤了声桑落。
“哎呀,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宁岚一开始还推辞着,可当看到桑落手中的东西时,整个人眼睛都直了。
“这,这是……”宁岚激动地起身,一把接过桑落递过来的弓,爱不释手地抚摸起来。
楚昭宁见她这般喜爱,也将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她是真想感谢宁岚那日这般帮她,所以在送礼这件事情上也特意打听了宁岚的爱好。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宁岚平素里极少出门和人交往,加之卫翎官职也不甚太高,京城贵女夫人的圈子里几乎没几个人知晓她的喜好。
最后还是从一个曾经得到过宁岚救济的乞儿那里得知,宁岚乃是西北人士,从小善于弓马箭术,当日救他便是用一支羽箭吓跑了欺负他的大乞儿。
信息有限,楚昭宁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亲自去兵器铺子里挑选了一柄。
如今看来,倒其实是投之所好了。
宁岚仔仔细细将那柄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抚摸了一遍,最后还忍不住试了一下弓弦,听到那响亮的铮鸣声,宁岚眼中的喜爱几乎溢于言表。
“昭宁。”宁岚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方才还说不要的。
可这柄弓,当真是戳中了她的心坎。
楚昭宁将弓推到她怀里,“宁姐姐喜欢,我就放心了。”
宁岚忙夸道:“喜欢的,我真没想到,昭宁竟然还懂弓。”
楚昭宁愣了一下,脑海里下意识浮现起上辈子的某一幕。
她会懂弓箭兵器,皆是因萧墨习武所致。
因为喜欢他,所以想要涉猎了解。
所以这次去为宁岚挑选礼物时,才会一眼相中它。
宁岚没有察觉到楚昭宁一时间的晃神,又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让人将其带下去收好。
拉着楚昭宁的手,宁岚的眼里比之先前又多了几分喜爱:“昭宁,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和我说。”
楚昭宁眯了眯眸子,“说起来,那次若非卫指挥使,家里的人只怕也没能那么快找到我,我还欠卫指挥使一份礼,只是不知道他喜欢……”
楚昭宁还没有说完,便被宁岚打断:“你管他喜欢什么,他哪里值得你去费这份心思,他本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便不是你,他也会救的。”
她说得一本正色,以至于楚昭宁觉得自己先前的猜疑该是多心了。
楚昭宁眯了眯眸子,状若不经意地问:“卫指挥使侠肝义胆,平素也喜欢去临泉山周遭吗?”
不怪她多问这么一句,实在是她记得萧墨上辈子在京城还有不少旧友,日后更是他的臂助。
她不想和萧墨再有关系,自然也不想和他相关的人有交集。
卫指挥使两次出现,若不多问一句,她心中着实难安。
说起这个,宁岚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愤懑之色:“可不是嘛,这人平素可没少借着巡查之事,这里走那里逛,一到休沐就带着手底下的人往山上窜,见天看不到人,所以那日他救你,你着实不必放在心上再说了,因你之事,他还升官了呢。”
听到宁岚的回答,楚昭宁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她上辈子早早和萧墨成了亲,因她下嫁之事,在京城中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
这辈子结识宁岚,她也觉得心中欢喜。
只是,隐隐觉得似乎还有哪里不对……
脑海里一晃,楚昭宁突然想到什么。
“卫指挥使因抓贼人之事受的伤如今可好了?”楚昭宁正色道。
宁岚怔了一下,心想受伤,受什么伤?
那人龙精虎猛,身强力壮跟头牛似的,怎么会受伤?
可见楚昭宁一脸担忧,宁岚便也没有将实情和盘托出,“昭宁放心,都已经好了。”
她想,该不会是这家伙为了升官,所以还谎报自己受了伤吧?
可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能欺君呀。
楚昭宁见如何问都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回去。
再与宁岚寒暄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马车缓缓驶进巷子里,眼看着就要驶入楚国公府方向的巷子,楚昭宁突然开口道:“去京城西巷。”
是夜,宁岚早早地洗漱好在床榻上等卫长缨。
卫长缨按照过往那般要将人搂进怀里,却被人一脚踹开。
卫长缨一个不备,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控诉道:“你干嘛?不知道自己脚劲大呀?想谋杀亲夫不成?”
宁岚才不吃他这一套,眯了眯眸子:“我且问你,你为何对外说自己受伤了?”
卫长缨原本想说哪有什么伤,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谁跟你说我受了伤?”
宁岚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县主今日来了,说了此事,你是不是想假装自己受伤,对楚家挟恩以报,还向陛下多要点赏赐?”
一听到“县主”二字,卫长缨顿时寒毛都竖起来了。
咽了咽口水,卫长缨压低声音道:“县主来了?来做什么?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我自然是帮你瞒过去了,说已经好了。”宁岚多了解自己丈夫呀,见他这般神情就知道当真是有内情,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县主来了你这么激动干嘛?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卫长缨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他哪里知道为什么主子突然叫他装病,那么临时临急不说,还得必须是那种病!
如今,面对自家夫人,他只能一杆子插到底了。
“那天不甚被一个贼人踹到了下身,后来好一阵子没反应,我以为自己不行了,后来去太医院找了赵太医,许是赵太医医术不精,后来找了楚国公府的晏小神医来。”
“啊?”宁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某处,“你,你没事吧?”
对上宁岚狐疑的眼神,卫长缨只觉得又气又燥,“我有没有事,你昨夜不知道吗?”
宁岚想了想,煞有介事地点头:“也是。”
卫长缨被气笑了,大喇喇地躺下。
临睡前,卫长缨突然想,就算真是那病,以赵小太医的水准也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呀。
就算赵小太医不会治,太医院也还有那么多其他的太医呢?
怎的这赵小太医还就巴巴地给他去国公府,特意请来了晏小神医呢?
莫非,是少主和晏小神医之间有什么?
不然怎么会让他想法子将晏小神医弄去太医院呢?
赵行之那货,也不知道咋办事的,上次那么好的机会,居然一点都没成。
还有明日,又让他去什么寒山寺,也不知道少主又有什么打算。
哎呀,想不通,想不到,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