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撞开。
屋里的人错愕抬头。
几道目光在空中交织,门里门外,神色各异。
屋里,楚昭宁半靠在贵妃椅上,一手握住抓住椅背,一手将裙角稍稍提起;
晏清让则是躬身在她面前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正握住纤细脚踝。
楚韶音瞪大眼睛,兴致勃勃。
桑落的脸“蹭”一下红了,嗫喏着唇,悄悄别开眼。
萧墨则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一幕,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一片幽冷深邃。
最终,还是楚昭宁率先打破诡异的宁静。
将拉上来的裙摆放回去,掩去内心纷杂的情绪,楚昭宁佯装淡然道:“阿音,你们这是?”
“哦哦哦!”楚韶音回过神来,将刚刚自己脑海里已经过了一遍“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等情景尽数挥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阿姐,我们刚准备进来,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你……你们这,不会怪我吧?”
说着,她还特意看了晏清让一眼。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楚昭宁:“……”
这丫头小小年纪,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可眼下这场面……
楚昭宁看了眼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的晏清让,再想想自己方才的姿态,似乎还真是百口莫辩。
“怪什么。”轻咳一声,楚昭宁刚准备开口解释怎么回事,却被另一道清冷声音抢了先。
“阿音表妹,你来得正好,帮阿宁表妹将伤口上下药罢。”晏清让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别过头去。
没有人看到,那向来如佛子般冷清的脸上,此时闪过一抹明晃晃的红晕。
“上药,上什么药?往哪里上药?”楚韶音懵了,眼珠子瞪得溜圆,阿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上药呀?
难道是?
不会吧!
怎会如此迅速!
楚昭宁见自家妹妹脸上一瞬三变的眼神,蓦地内心一阵恶寒,直觉自己若再不解释,怕是要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方才我进门之时扭伤了脚踝,多亏了表哥妙手回春。”说着,楚昭宁还特意活动了一下脚踝。
自打晏三表哥过来之后,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日已好转。
只是也奇怪,晏三表哥向来是一个将话说透之人,今日怎的就忘记帮她解释一番了,让阿音这小丫头在心里好一阵编排!
楚韶音哪里会知道,她心中所想之人,此刻的脸宛若若烧红的云,内心更是纷乱杂绪,难以自持。
楚韶音想了一下方才自己听到的声音,好像还真是阿姐说的那么一回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轻轻咳嗽一声,楚韶音道,“阿姐,那我扶你进去上药。”
楚昭宁看着这突然间站了满屋子的人,眸子闪了闪,“眼下倒是没什么痛感了,回去再看也不迟。”
谁知话音刚落,便被晏清让一脸认真地阻止,“不可,若是无痛感,便更要好好看看才是,若是什么厉害蚊虫,怕是留下后患。”
楚昭宁拗不过,只好点了点头。
三人进去里屋,桑落小心翼翼地将楚昭宁的鞋袜脱去,当看到那光滑细腻宛若白雪的小腿肚上布着两道显目的红痕时,楚韶音顿时就心虚了起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怎么来的。
都怪她,没有把握好力道,害阿姐受罪。
待几人上完药出来时,晏清让赶忙上前询问,“可有看到伤口?伤口何状?可有瘀血?”
“多谢表哥挂怀,不碍事的,许是我不仔细被草割伤了,只有两道红痕。”楚昭宁笑着解释。
“被草割伤?”晏清让蹙眉,心里隐隐觉得此事哪里不对。
楚韶音害怕真相暴露,眼珠子一转,投向了一直在门口处站着的人,“你方才过来说有事要告知阿姐,是何事呀?”
萧墨站定在门口,目光幽深,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进不去的其乐融融,朝楚昭宁恭敬一拜,“大小姐,福伯让属下来请你前去商议生辰宴之事。”
楚昭宁看着这低着头的男人,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一世的萧墨,在她的面前似乎格外的卑微小心。
可无论如何,她这一世都不会生出恻隐之心,更不可能再动心。
眸子闪了闪,楚昭宁突然转头看向晏清让,“晏表哥来京城有一段日子了,因我之事一直忙碌至今,不知可否邀表哥与我一同前往,逛逛京城,看看生辰宴的物事。”
她笑得明媚灿烂,发出的邀请落落大方。
宴清让看向她,手指微微一动,“好。”
听他竟是这般快速地答应下来,楚昭宁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多谢表哥。”
“我也去我也去,我回来之后也没有好好逛逛呢。”一旁的楚韶音也申请加入。
桑落狐疑地看向她,眼神发出疑问:这不是绝佳的二人相处的机会嘛?
楚韶音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山人自有妙计。
桑落内心树起大拇指:还是二小姐有办法!
楚昭宁与几人约定好出门日期,又说了一些准备之事,直到晏清让想起药圃还没有种完。
晏清让道,“阿宁表妹,阿音表妹,你们回去歇着吧,这儿我自己慢慢来便好了。”
话是对着两人说的,目光却只看向楚昭宁一人。
楚昭宁刚想说自己没事,却被一旁的楚韶音抢了先。
楚韶音伸手指向门口的萧墨,“好吧,那我扶阿姐回去休息,让他留下来帮你,他有功夫,身体好,力气大。”
楚昭宁一怔,下意识看向萧墨,这才发现自己竟在方才中氛围中,不知不觉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而上辈子,别说忽略了,茫茫人海中,只一眼她就能看到他。
感知到这种变化,楚昭宁的心里宛若放下了一块压抑已久的巨石。
可将表哥和萧墨留在一处……
就在楚昭宁犹豫之时,却听萧墨竟已开口应下,“是。”
楚韶音满意点头,又嘱咐了一番,扶着楚昭宁笑语嫣然地离开。
松雪院的药圃里,两个男子一东一西,气氛诡异又安静。
直到来到药圃正中,避无可避。
晏清让看着萧墨脸上的面具,“你脸上这伤……”
“属下的伤,就不劳表少爷费心了。”不等晏清让说完,萧墨便起身要离开,眸子深处更是闪过一丝冷意。
他没有忘记,阿宁上次说的话。
这个人这般讨好阿宁,阿宁说上一分,他只怕会做十分。
他绝不会上当。
不过区区一个晏清让,待时机到了,他自是有法子找来苏神医亲自为他诊治。
更何况,这人竟连虫子咬出来的伤口和叶子割伤的伤口都分不出来,可见是庸医一个!
晏清让看着萧墨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敌意,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治与不治,在你自己,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伤与一般烧伤不同,山海关雪地的火,有毒。”
萧墨瞳孔骤然一缩,晏清让却已经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