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便赶个夜路便是。”
江河沉吟片刻,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四周那些直勾勾盯着他的老人,心中寒意更甚。
这村子处处透着诡异,与其冒险留宿,不如趁天色未暗赶紧离开。
——总不能不让他离开……吧?
“这可不行。”
但就如江河心中所想那样,黄衣老头的嗓音骤然冷了下来,脸上的皱纹挤出一种奇怪的弧度,就好像……
从大树上自然脱落下来的沟壑不平的树皮!
“你既然已经踏入我福寿村的地界,就必须要住上一晚。”
江河眉头一皱,手指悄然按上刀柄,冷笑道:“那我要是不住呢?”
“那你可以试一试——”
黄衣老头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看看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他伸出手,示意江河可以试着离开。
其余老人也都将目光收回,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或是坐着,或是站着。
眼神迷茫,面容僵硬。
江河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又是什么操作?
真的就这般轻松惬意的让他离开了?
这样想着,他上马,朝着村外走去。
……
“师尊,我们这次究竟是要去哪里?”
青年道士紧了紧背后的桃木剑,山间雾气湿冷,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璇玑道宗,不过我们要先走一遭福寿村。”
静虚子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行走。
“福寿村?”
青年道士颇为疑惑的看着身边的中年道人,“师尊,这福寿村难不成便是如数月前在那万家坊遇到的怨气一样?”
他跟随师尊自小修行,可处理那怨气之事,从他修行开始,到现在也就遇到过三回。
其中两次,他甚至都只是躲在一旁,看着师尊与一众师兄大展神威。
至于璇玑道宗,他自然是知晓。
静虚子抚须摇头,“不一样,那万家坊还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这福寿村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万家坊才只是小打小闹?”
青年道士的声音陡然提高,惊起林间几只夜鸦。
那时,若非有人相助,那怨气可不知会伤害到多少人啊!
结果居然是小打小闹?
“充其量也就危害几十上百人,自然是小打小闹而已。”
静虚子斜睨了青年道士一眼,似乎是对于青年道士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
“但这福寿村可不一样。”
静虚子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画着个诡异的图案。
那是个由无数细小人体组成的圆环,每个小人都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圆环之中,则是有着一棵无比巨大的大树。
“看到这个了吗?”
静虚子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大树图案上轻轻一划,“若是一个没处理好,动辄便是要死上一城的人。”
远处,隐约传来铃铛的声响。
青年道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山路两侧的树上都挂满了褪色的红布条,每根布条下端都系着个小小的铜铃。
夜风吹过,那些铃铛却诡异地静止不动。
静虚子突然按住徒弟的肩膀:“记住,待会儿进了村子,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别问,更别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
“你就当自己是一个死人,一直跟在我身边就行。”
青年道士咽了口唾沫,他分明看见——
那些静止的铃铛内侧,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的人脸。
那些人脸,一个个的,都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师尊,这种事情,那群武者就不能解决了?”
青年道士声音发颤,心中有些害怕。
他修的是道门法诀,讲究的是以术通玄,是为玄士,与当世盛行的武道杀伐之术截然不同。
按理说,武者气血如虹,最是克制阴邪,为何……
静虚子眼眸一睁,嗤笑一声:“你当那福寿村是好惹的不成?”
“那等力量,也是武道之前的世界遗留下来的,寻常武道可灭不干净。”
他却是没把话说绝。
武道一途,在上古时期本就是为斩妖除魔而生。
那些开宗立派的武道始祖,哪个不是以诛灭大妖、镇压邪祟闻名?
只可惜……
万年更替,沧海桑田。
自从妖兽一族退场九州之外后,残存的凶兽日渐势微,再也无法吸引人类武者的注意。
人族内战开始频发,武道渐渐也就演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杀人技。
那些专克邪祟妖魔的“诛魔九式”、“镇妖十八掌”,如今怕是连传承都断绝了。
而且,降妖除魔?
现如今,那也要有妖魔才行啊!
“若真要将福寿村灭个干净,至少也要一位涅盘境的武者出动才行。”
静虚子微微摇头,“神通境虽有一丝门道,可相对于此等诡异力量来说,还是略有不济。”
青年道士瞳孔骤缩。
涅盘境!
那已然是世间大势力的掌舵人。
现存于世的,估计也就十几位。
像那大离皇帝、真武山掌教等,皆是涅盘境武者。
这些跺跺脚就能让九州震动的大人物,竟然才是解决此事的最低标准?
“居然要那等人物出手,那我们……”
青年道士的声音有些发颤。
“无碍,你我过来只是来确定此地封印的。”
静虚子抚须轻笑,“此地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被封印,我们每隔五十年都会过来瞧上一瞧,加固封印。”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选择带上他这个最年轻却也最有资质的徒弟。
保证这里的封印没有被破除,便是他们这一脉的职责。
“且走吧,那福寿村已经不远了。”
青年道士缩了缩脖子,眼中虽然仍有一丝害怕,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跟在静虚子的身后向前走着。
山路越走越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为他们铺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笼罩在青灰色雾霭中的村落出现在视野尽头。
村口歪斜的木牌上,“福寿村”三个血红色的大字已经褪色剥落。
更诡异的是,那条通往村落的道路异常平坦,却在百米开外就仿佛被生生切断,只能看到两侧扭曲变形的枯树。
“前面就是福寿村,你要记好我之前与你说的话,莫要随意与村中任何生灵对话。”
静虚子远远观望了一番,又转身对着青年道士警告道,“不然的话,若是生了什么变故,师尊可救不了你小子。”
“不对啊,师尊,你看,那里似乎有人!”
青年道士正欲点头,却忽然瞧见了那村落正门口,好像有一骑马的青衫客。
那人身形挺拔,胯下一匹鬃马,腰间悬着一柄漆黑长刀。
最诡异的是,他明明保持着前进的姿势,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连人带马都凝固在原地。
但怪异的是,那青衫客却踌躇不前,仿佛前面有着无穷的压力阻挡着他前进。
静虚子闻言,当即抬眸望去。
“走!”
他瞬间面色一变,大腿一拍,朝着村落口飞一般的疾驰而去。
“是活人,封印出了篓子!”
……
坐在马背上的江河面色凝重的望着面前的村庄门口。
他已经在这里僵持了一个时辰了。
当然,其实半个时辰以前,他就已经没有了离开的打算。
只是不知为何……
每当他想调转马头,就会感到无数道充满恶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刺来,仿佛只要他一动,那种足以要了他性命的危险就会猛然朝着他袭来。
当然,他也在不断的想办法,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脱离当下的处境啊!
这样想着,他一只手松开缰绳,另外一只手则是直接拿起长刀,眼神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长刀名为黑魔,还是那长生府一位天才弟子的兵器。
被江河修饰一番外观后,便拿了出来。
当然,还有秋水、千机等宝剑,全都放在了储物手镯中。
“少侠,还请勿动!”
就在江河忍无可忍想要动手之际,一道江河颇为熟络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河一愣,目光陡然转向那村外位置,却见村外飞快的奔来了两位道人。
为首那人一袭青色道袍,面容清癯,手持拂尘。
他身后跟着个年轻些的道士,手持桃木剑,神色紧张。
嘿!
江河一乐,这居然还是熟人了,静虚子!
“静虚……”
他刚想叫出声,却惊觉他此刻的身份还是任平生,任平生与静虚子可是不相识的。
他硬生生将到嘴边的称呼咽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道长何事?”
他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
那些老人浑浊呆滞的眼珠此刻齐刷刷的转向了村口。
“少侠可知自己已经陷入九死一生之境?”
静虚子面色颇为凝重的看着村落中的江河,脚下却没有移动朝着村内走。
江河无奈叹了口气,“道长,在下自然是知晓在下陷入了麻烦,还请道长说明一番,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吧,其实这位道长一出现,江河就猜到了一些,多半又是和那怨气性质类似的东西。
且是比万家坊的怨气更加恐怖的东西。
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骑着马,在这里进退不得。
“不急,敢问少侠是如何进入这里的?”
静虚子表示不急,他得先问一问具体情况。
“如何进入这里的?”
江河愣了一下,思索一番后说道:“今日夕阳西下,傍晚时分,在下驱马正好路过这里,想着天色已黑,不如在这里住上一宿,故而进了这村庄。”
“却不想,刚进入村庄,便发生了一系列怪事……”
他将村内只有老人以及他受到刁难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