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见莫明空将拳头捏得死死的,骨节都泛出了苍白肤色,他看向江河的眼神中,涌动着一种难言的愤怒。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若是我偏偏要你现在说出来呢?”
那种愤怒并不明显,却似丝丝毒针,带有着一种仿佛是遭受到背叛或是欺骗一样的气愤。
明明他都已经无比信任这个江河了啊!
甚至内心深处都打算给江河一个哥哥的名分。
可如今,这种涉及到他切身利益的事情,江河却是只字未提,仿佛他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局外人。
江河曾说这件事情提前说出来,可能会危及江河的生命。
可江河的缄默不言,难道不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在他们之间的信任桥梁上凿开了一道裂痕,造成了二者的信任危机吗?
难道是,江河自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他不成?
一瞬间,莫明空内心忽然有些觉得自己多少是错付了。
失望的情绪如冰冷的潮水,迅速将他淹没。
看着莫明空那如利刃般的愤怒眼神,江河神情先是一愣,好似被这突如其来的锋芒刺中。
紧接着立马便反应了过来,心中不由苦笑开来。
有句话叫,在其位,谋其政。
江河目前是什么身份呢?
他是这位皇子殿下的伴读太监,往透彻了说,那就是这位皇子的专属奴仆。
哪怕在这偌大的皇宫中,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他的第一主人,却是眼前这位皇子殿下。
只不过,江河一直都在有意识地尽量模糊这种上下的的阶层关系。
他可不想当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臣!
江河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缓缓说道:
“那就请殿下先行饶恕我等下的罪行。”
离间皇家父子关系,这种事情,单只是在脑海中想一想,江河便觉胆颤心惊。
“以及,等下殿下无论听到什么事情,都请保持面色上的镇定。”
莫明空皱了皱眉,颔首道:“你说吧,不论是什么事情,我都饶恕你的罪行。”
他倒要听听看,到底的什么事情,让本该与自己最为亲近的伴读太监如此忌讳莫深。
哪怕是涉及到父皇,可难道就不能告知他吗?
在他心中,一直认为自己与江河之间是可以坦诚相待的。
“殿下,今晚家宴上,陛下定然会在酒过三巡之后,提及一件事情。”
“皇子历练!”
其实也有可能是皇子分封,分封藩属,亦或是分封官职。
“皇子历练?”
莫明空不解地重复了一句,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与茫然,“此事应暂时与我无关才对。”
皇子历练,向来有章条律例,规定十五岁后,可自由选择是否历练。
或步入江湖,刀光剑影中闯荡;或走上庙堂,在那权谋斗争中博弈;亦或是进入战场,在那烽火硝烟中厮杀。
皇室这边也是尽可能的给予一些帮助。
但帮助的程度却也不会失了历练的本身意义。
历练,要有一定的危机,不能将众皇子当成金丝雀一样,养在那华丽却又禁锢的牢笼之中。
可莫明空现在才年岁十二,此事应与他暂时没有关系才对。
江河咬了咬牙,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语气凝重得如同铅块一般说道:
“原先或许是无关,可现在多半是有关的,陛下年初时受到刺客刺杀的事情,殿下应该还记得吧。”
莫明空面色微变,左右巡视了一番,眼神中充满了警惕,连忙与江河坐到了一起,声音低微地说着:
“此事,你最好莫要再提。”
他说的此事,自然是皇帝受到刺杀的事情。
但随即,他却像是反应了过来一样,有些疑虑的注视着江河,“我父皇应该是没事的吧?”
“有事没事,只有陛下心里最清楚。”
说实话,江河到现在都还不明白,那个刺客到底是怎么敢的?
他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刺客修为也就通脉境界,放在宫内虽也算小高手,却也是一抓一大把。
而陛下,单只是那股威严,便可知其修为绝对深不可测。
甚至可能要比他的义父、那位司礼监监主,实力还要强横上不少。
但就是在那个大庭广众之下,在数千人的注视之下,一柄匕首差点插进了皇帝的胸口。
不,应该说是已经插进了皇帝的胸膛上,却没有插入要害。
这件事情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一种莫名的诡异。
而当今陛下,却还是如此直白的,像是演戏一样,演给在场的某个人、某些人看。
仿佛笃定这种破绽百漏的粗糙把戏,一定会有人信以为真。
但到底是真的在演戏,亦或是真的被始料不及,刺中了胸膛。
这点,也唯有皇帝一个人知晓。
“所以,此事又怎么跟皇子历练扯上了关系?”
莫明空皱着眉头问道,二者并无直接关联。
在他看来,父皇并无大碍,不然的话,父皇的夜夜笙歌还是假的不成?
“……王锦公公向属下透露的一个消息,说属下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皇宫,前往青州。”
江河嘴角扯了扯,义父的事情不说不行啊!
“属下是殿下的随身伴读,自然是要跟在殿下身边的,既然属下要离开皇宫,那也就只能说明一点。”
“——我也要离开皇宫!”
莫明空眼神惊骇的呢喃了一句,又问道:“王公公与你说起这件事,是那次父皇来明心宫的时候?”
“对!”
江河缓缓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
莫明空口中喃喃着,心中的不安忽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他也总算是明白了一直在心中揣测不安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所以,殿下还要我接着往下说下去吗?”
江河目光深邃的朝着莫明空望了望。
现在这些内容并不刺骨,但接下来的内容却会变得无比的刺骨。
这位殿下,若是聪明一些,就该知晓,不能再往下问了。
“不用了,你这几句话,就已经可以了。也难怪你之前再三缄言,不愿开口。”
莫明空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释然。
他知道,后面的事情多半是与父皇有着极为深刻的关联。
他为何会外出历练?
又为何前往青州历练?
到底有多少位皇子外出历练?
这些事情,已然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等下父皇到底会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