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在汪家的训练已经进入第三个月,手环上的比率停留在62%,悬在头顶的刀暂时收了回去,却换成了更锋利的枷锁。
地下训练场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的对手从最初的壮汉变成了握着短刀的杀手,甚至有次遇上了个精通穴位的女人,指尖点过的地方麻得半天动不了。每次从训练场出来,他的伤口都比前一天多,后背的七指图却烫得更厉害,那些月氏文像活了一样,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
“今天学汪家的信息网。”汪小媛把平板电脑推给他,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点,遍布全国,“每个红点都是汪家的眼线,医院、学校、政府……甚至九门内部,都有我们的人。”
黎簇的手指划过屏幕,在长沙的位置顿住——那里有个红点,标注着“解家产业”。他想起解雨臣的戏服,想起宝胜集团的账本,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别想着标记位置。”汪小媛关掉屏幕,“这是动态地图,每分钟更新一次,记了也没用。”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黑课的对手是汪灿,他是带头人的亲信,擅长用毒,你小心他的指甲。”
黎簇点点头,把这句话刻在心里。汪小媛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提醒,像在冰窖里递来的火柴,微弱,却能救命。
下午的训练场,汪灿果然来了,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医生,不像杀手。他伸出手,指甲缝里泛着青黑色:“黎簇是吧?久仰大名。”
黎簇没握手,侧身避开他的触碰——汪小媛说过,他的指甲有毒。
“听说你比率升得很快。”汪灿推了推眼镜,突然出手,指甲直戳黎簇的眼睛。黎簇早有防备,后仰躲开,抬脚踹向他的膝盖。汪灿像没骨头似的,身体一扭,躲开攻击,反手一掌拍在黎簇胸口。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黎簇踉跄后退,胸口像被烙铁烫过,发麻。
“这是‘牵机’,不会立刻死,会让你四肢僵硬,像提线木偶。”汪灿笑得斯文,“比率降20%,应该够你死好几次了。”
黎簇咬着牙,强忍着麻痹感。他想起黑爷教他的,对付用毒的人,就得比他更狠。他猛地冲过去,故意卖了个破绽,让汪灿的指甲戳向他的肩膀,同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全力往自己怀里拽,另一只手攥成拳,狠狠砸向他的肘关节!
“咔嚓”一声脆响,汪灿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惨叫出声。
黎簇没停,抓起地上的甩棍,抵在他的脖子上:“还要打吗?”
汪灿脸色惨白,眼里全是惊恐。
玻璃墙后的带头人点了点头。扩音器里传来汪小媛的声音:“黎簇胜,比率升10%,现为72%。”
黎簇扔掉甩棍,踉跄着走出训练场。肩膀的麻痹感越来越强,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却没回头——他不能让汪家人看出他的虚弱。
回到房间,他刚把门关上,就瘫倒在地。汪小媛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手里拿着瓶解毒剂,直接往他肩膀上倒:“这是我偷的,能解‘牵机’,但会疼。”
药水渗进皮肤,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黎簇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
“汪灿是汪家的‘毒师’,你得罪了他,以后会更麻烦。”汪小媛收拾着瓶子,“但也不是坏事,至少他们不敢再小看你。”
黎簇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问:“你为什么帮我?”
汪小媛的动作顿了顿:“我想离开这里。你是唯一的机会。”
她没再说下去,转身走了。黎簇摸着肩膀上的伤口,突然明白,他们俩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两只虫子,只能互相借力,才有机会撕开缺口。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杭州,苏万正蹲在西湖边,盯着水里的倒影发呆。黑眼镜说要教他“读水”,看波纹辨深浅,看鱼群知暗流,说是以后进古墓能保命。
“发什么呆?”黑眼镜用树枝敲了敲他的后脑勺,“看好了,这圈波纹是鱼在换气,那圈是水底有石头,不一样。”
苏万揉了揉头,指着远处的游船:“黑爷,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黎簇啊?他都被汪家抓走好几个月了。”
“找?怎么找?”黑眼镜叼着烟,吐了个烟圈,“汪家的老巢比泥鳅还滑,我们连在哪都不知道,去了也是送人头。”
“可……”
“可你得先变强。”黑眼镜打断他,“你以为黎簇在汪家是去喝茶的?他天天在跟死神打架,你在这儿哭鼻子,等找到他,你能帮上什么?拖后腿?”
苏万的脸瞬间红了。他知道黑爷说得对,上次在地下训练场,他连个普通的汪家人都打不过,要不是黑眼镜出手,他早就比率超标了。
“我知道了。”苏万捡起块石头,学着黑眼镜的样子扔进水里,“我会变强的,强到能保护黎簇,保护大家。”
黑眼镜看着他较真的样子,嘴角勾了勾,没说话。他带苏万来杭州,不只是为了教他“读水”,更是为了找“老宝成”的周老板——那是狗五爷的旧部,手里有汪家在江南的据点分布图。
夜里,苏万躺在客栈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出怀里的墨镜,黑爷的那副,镜片还没修,却被他擦得锃亮。他想起黎簇在沙漠里炸炸弹的样子,想起梁湾包扎伤口时的专注,想起黑爷哼着小调打架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那点委屈和害怕都没了。
变强。他在心里默念。
第二天一早,苏万主动找到黑眼镜:“今天学什么?”
“学认毒。”黑眼镜扔给他个布包,里面是各种草药,“汪家的人爱用毒,认不出这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万拿起一株紫色的草:“这是‘断肠草’?”
“还算有点见识。”黑眼镜点头,“这个是‘曼陀罗’,能让人产生幻觉;这个是‘七步倒’,沾一点,走七步就倒……”
苏万认真地记着,把每种毒的样子、气味、解药都写在本子上,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格外用力。
***长沙的霍家大宅,杨好正跪在祠堂里,面前是霍道夫的牌位。香炉里的香燃得正旺,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记住了,霍家的人,不能有软肋。”霍道夫站在他身后,声音冰冷,“你昨天犹豫的那一秒,足够死十次了。”
杨好没说话,拳头攥得死紧。昨天的黑课,他的对手是个小孩,不过十三四岁,拿着刀却手都在抖。他犹豫了一下,就被那小孩划伤了胳膊。
“他是汪家人!”霍道夫提高了声音,“你以为他可怜?等他杀了你,拿走你的比率,会可怜你吗?”
杨好猛地抬起头,眼里有血丝:“可他还是个孩子!”
“在汪家,没有孩子,只有敌人。”霍道夫的眼神像淬了冰,“你想报仇吗?想为你哥报仇吗?那就得比汪家人更狠!”
提到哥哥,杨好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他哥是被汪家人害死的,尸体扔在乱葬岗,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他加入霍家,就是为了学本事,为了报仇。
“我知道了。”杨好低下头,声音沙哑。
霍道夫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去仓库搬货,里面有批‘货’,是汪家要的黑毛蛇血清,你想办法弄到手,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杨好站起身,走出祠堂。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霍道夫教他的,和黑眼镜教苏万的不一样,没有技巧,只有狠劲——抢地盘,下死手,用最短的时间往上爬,拿到汪家的信任。
仓库在城郊的废弃工厂,守着的是汪家的人,有五个,都带着枪。杨好躲在暗处,看着他们把血清箱装上卡车,心里盘算着怎么下手。硬抢肯定不行,他只有一把匕首。
他想起霍道夫的话:“汪家人贪财,尤其是底层的,给点好处,什么都肯干。”
杨好摸出怀里的玉佩——这是他哥留下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从暗处走出来,举着双手:“我是霍家的,想跟各位做笔交易。”
汪家人立刻举起枪:“什么人?”
“我知道你们在偷偷卖血清,赚差价。”杨好把玉佩扔过去,“这玉佩值五万,我只要一箱血清,剩下的钱,你们分。”
汪家人对视一眼,捡起玉佩掂量着。领头的那个啐了口唾沫:“小子,够有种。成交。”
杨好拿到血清时,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回到霍家大宅,霍道夫看着血清箱,嘴角露出一丝笑:“做得不错。这血清里有汪家的追踪器,你把它换成我们的,再送回去,他们就会以为我们还在他们的掌控里。”
杨好愣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一步。
“记住,在汪家的地盘上,不能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眼睛。”霍道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哥的仇,我会帮你报,但你得先学会忍。”
杨好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只知道每多忍一天,离报仇就近一天,离黎簇和苏万就远一天。
***三个少年,在三个不同的地方,被三条不同的路往前推。黎簇在汪家的监控下假装顺从,苏万在西湖边笨拙地学本事,杨好在霍家的算计里逼着自己狠厉。
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处境,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何时,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活着。但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黑暗里拼命扎根,等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黎簇的手环跳到80%时,汪小媛告诉他,汪家要带他去长白山,说是要解开青铜门的秘密。他知道,机会来了——长白山是张家的发源地,也是汪家的核心据点,只要能找到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苏万认出第三十七种毒时,黑眼镜终于带他去见了周老板,拿到了江南的据点图,上面有个红点,标注着“长白山中转站”。
杨好把换了追踪器的血清送回去时,在卡车的夹层里塞了张纸条,上面用月氏文写着“长白山”——这是他偷偷学的,不知道黎簇能不能看到,却还是想试试。
风从长沙吹到杭州,从杭州吹到长白山,带着三个少年的气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汇聚。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信号,等一个时机,等一场能把彼此拉回同一条路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已经在长白山的雪地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