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把卷轴摊在石桌上,指尖划过“蓝虫”两个字,阳光透过石窗照在字迹上,泛起细碎的光。胖子蹲在旁边啃苹果,果皮扔得满地都是:“照这么说,小哥给族人解药,等于断了张家人的根基?”
“更像是给了他们选择。”吴邪抬头,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没有蓝虫,就不会失忆,不用再被族长操控,他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记得自己爱过谁,恨过谁,活过谁。”他想起张起灵在云顶天宫的背影,突然明白那份决绝——他不是要毁掉张家,是要让这个被宿命捆绑的家族,终于能抬头看看太阳。
胖子把苹果核扔进火塘:“那录像带到底是咋回事?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吴邪拿起桌上的录像带,外壳已经磨损,标签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这是他们踏上旅程的起点,也是现在最大的谜团。“如果不是留给我的,那会是谁?”他突然想起王进渊——那个掌管着张家残余势力的老人,“王进渊相信的人,和小哥共事过三年,还有麒麟血……”
“难道是……”胖子猛地站起来,苹果核从手里滑出去,“张海客?”
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张海客符合所有条件:他是张家人,和张起灵从小一起长大,共事远超三年;作为张海客的亲弟弟,王进渊没理由不信任他;更重要的是,张家人本就有麒麟血,只是后来逐渐稀薄——张海客完全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激活血脉。
“他偷了小哥的录像带,篡改了内容。”吴邪的指尖发冷,“他知道我误食了麒麟竭,知道我会因为小哥的嘱托不顾一切,所以故意把任务推给我,自己好趁机找藏海花。”
石门外传来脚步声,于大师抱着一摞经书走进来,看到他们手里的卷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看来你们发现了。”他把经书放在桌上,抽出其中一本,“这是王进渊的日记,他临终前托我保管,说等时机到了,交给能解开谜团的人。”
日记里的字迹潦草,透着病入膏肓的虚弱。王进渊在最后一页写道:“海客欲借吴邪之手,启青铜门,夺蓝虫解药,复张家旧制。起灵早有察觉,故留录像带,实为陷阱。”
“小哥知道张海客的野心。”吴邪合上日记,心里五味杂陈,“他故意留下录像带,让张海客以为能利用我,其实是想借我的手,彻底毁掉蓝虫解药——没有解药,就没人能再操控族人,张家才能真正自由。”
胖子咋舌:“这局布得也太狠了!绕了这么大一圈,连自己人都算计进去了。”
“不是算计。”于大师摇头,翻开经书里的插画,上面画着张起灵将解药分给族人的场景,“起灵说,自由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他给了张海客机会,是张海客自己选了执念。”
吴邪想起张海客最后离开时的背影,背着半块藏海花花瓣,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或许,他到最后也没明白,自己追逐的从来不是复活尼娅塔的机会,而是那个被张起灵夺走的、“族长”的位置。
“那录像带里的真任务是什么?”胖子追问。
于大师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布包,打开后,里面是枚青铜钥匙,形状和吴邪的钥匙碎片严丝合缝:“起灵的本意,是让拿到钥匙的人,彻底销毁蓝虫的虫卵库。他知道张海客想复活蓝虫操控族人,所以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让虫卵库永远消失。”
吴邪将钥匙碎片与青铜钥匙拼在一起,严丝合缝。钥匙的凹槽里刻着一行小字:“始于青铜,终于青铜。”
“虫卵库在青铜门最深处。”于大师叹了口气,“起灵怕自己忘了,才留下录像带提醒自己。他知道张海客会偷钥匙,会逼你去开门,所以提前在虫卵库埋下了炸药,只要钥匙插入,就会自动引爆。”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张起灵留下录像带,是怕自己失忆;张海客偷录像带,是想利用吴邪;吴邪来到隐沙落,看似是完成任务,实则是在一步步走向张起灵设下的终极陷阱——彻底摧毁蓝虫的根基。
“小哥从来没指望过我。”吴邪突然笑了,眼眶却红了,“他只是借我的手,做他必须做的事。”
“这不是挺好?”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既解决了蓝虫,又让张海客那小子彻底断了念想,一箭双雕。”
吴邪摇摇头:“他算计了所有人,却没算计到我会真的把他当朋友。”他想起长白山分别时,张起灵转身的瞬间,那句几乎听不见的“对不起”——或许从那时起,小哥就知道,这场局里,吴邪会是最大的棋子,也是最痛的牵挂。
于大师将经书收好:“起灵在青铜门后留了封信,说等虫卵库销毁,就让我交给你。”他从经书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执念如蓝虫,噬心蚀骨,放下即自由。”
吴邪把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这或许是小哥能说的最温柔的话——他知道吴邪会因为被利用而难过,所以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别恨,我只是别无选择。
石门外传来张海杏的声音,她背着背包,手里拿着个信封:“我哥托人捎来的,说给吴邪。”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半块啃过的压缩饼干,和吴邪之前给他的那块一模一样。旁边还有张纸条,是张海客的字迹:“录像带的事,对不起。尼娅塔的坟前,我放了朵藏海花,她说谢谢你。”
“他留在修行场了。”张海杏说,“每天给白玛的雕像扫雪,给德仁大师的经书描金,像变了个人。”她顿了顿,“他让我告诉你,蓝虫的虫卵库爆炸时,他就在青铜门附近,看到了漫天的蓝光,像放烟花一样。”
吴邪想起张起灵在卷轴里写的:“若有一天,蓝虫尽灭,便是张家重获自由之时。”或许,那漫天的蓝光,是小哥送给所有被宿命捆绑的人的礼物。
胖子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相机:“对了,之前在藏海花田拍的照片,洗出来了,给你留了一张。”
照片上,吴邪站在花海中央,身后是雪山,阳光洒在他脸上,笑得有些傻气。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录像带的真相,不知道自己只是棋子,只觉得能为小哥做事,是天大的荣幸。
“挺好。”吴邪把照片放进钱包,“至少那时候是真的高兴。”
于大师留他们在修行场住了几天,每天听喇嘛诵经,看雪山日出,日子平静得像从未有过波澜。离开的前一天,吴邪去了白玛的雕像前,张起灵雕刻的泪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真的在流泪。
“你看,他自由了。”吴邪对着雕像轻声说,“你的孩子,终于不用再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了。”
下山的路上,胖子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张海杏要去杭州,说想看看吴山居是什么样子,顺便帮吴邪打理生意——“就当是替我哥赔罪”。
吴邪回头望了一眼修行场,红墙在雪山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像个温暖的句号。他知道,有些故事该结束了:蓝虫已灭,张家自由,张海客找到了救赎,银丹的名字刻在了隐沙落的石堆上,连小哥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走向新的人生。
至于那些被利用的委屈,被算计的难过,在漫天的蓝光和白玛雕像的泪滴面前,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他们最终都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吴邪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胖子依旧乐观,张海杏找到了归宿,而张起灵,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在雪山的某个角落,晒晒太阳,看看星空。
“回去吃啥?”胖子问。
“涮羊肉。”吴邪笑着说,“这次我请客,管够。”
“那必须的!”胖子加快脚步,“对了,得给小哥留双筷子,万一他突然回来了呢?”
吴邪的脚步顿了顿,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想起张起灵在青铜门后说的“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现在距离十年之期,还有三年。
“留,必须留。”吴邪说,“还要给他备上最好的酒,等他回来,一醉方休。”
山风吹过,带着松针的清香,像有人在说:好啊。
路还很长,但这一次,吴邪的心里很踏实。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知道要等谁,知道有些被利用的善意,终究会开出温柔的花。
就像藏海花会在雪地里绽放,就像张起灵会在十年后归来,就像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终会被时间温柔化解。
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