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盯着冯递过来的支票,纸页边缘在寒风里微微发颤。三百万,足够把吴山居重新翻修三遍,足够胖子下半辈子顿顿吃涮羊肉,但他知道,这钱拿了,就等于把自己和夜王彻底绑在了一起。
“冯先生,”吴邪把支票推回去,“钱的事不急。”他指了指张海客,“我们得先确定,天杖的三把钥匙怎么分工。你有陨铁,他们熟悉地形,我……”他摸了摸怀里的珠子,“我有血。少了谁都不行,现在谈报酬,太早了。”
冯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吴先生倒是坦诚。”他收起支票,“可以,等拿到天杖,封印夜王后,我们再论功行赏。”
张海客在旁边冷笑:“论功行赏?等你拿到夜王,怕是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我们。”
“合作的基础是信任。”冯摊摊手,“你们要毁约,我也拦不住。但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找到隐沙落的祭坛。”他指了指地图,“从这里出发,走三天能到雪线,再往上就是隐沙落的地盘,他们不欢迎外人,得乔装成商人。”
吴邪突然觉得饿了,胃里空得发慌。“商量也得吃饭。”他拉着胖子往石屋外走,“我知道镇上有家藏面,辣子放得足,去暖暖身子。”
冯的保镖想拦,被冯喝住了:“让他们去。”他看着吴邪的背影,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跑得再快,也得回来。”
藏面馆在德加镇的巷子里,老板是个藏族老太太,看到吴邪进来,熟练地端上两碗面,上面铺着厚厚一层辣子。胖子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天真,咱真要跟他们去?那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张海客这群人也憋着坏水。”
“不去咋办?”吴邪搅着面,“钥匙在他们手里,天杖的线索也在他们那。再说,于达说的张起灵记忆,还在他手里攥着呢。”他突然压低声音,“但不能跟他们硬拼,得找机会溜。”
胖子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了?”
“等进了山,找个风雪大的日子,假装被吹散了,趁机往反方向跑。”吴邪往面里加了勺醋,“隐沙落的祭坛在雪线以上,那地方邪乎得很,他们自顾不暇,未必能追上。”
正说着,面馆门被推开,张海客和张海杏走了进来。老太太像是认识他们,没等开口就端上两碗面。张海杏瞥了眼吴邪的碗:“吃这么辣,不怕烧心?”
“总比烧心强。”吴邪回了句,把面推过去,“你们也吃,账我结。”
张海客没动筷子:“刚才的话,你是认真的?先合作,后分账?”
“不然呢?”吴邪挑眉,“现在打起来,让冯渔翁得利?”他指了指窗外,“你们张家的人,冯的雇佣军,加起来几十号人,真要火并,最后能活几个?夜王还没露面,咱们先自相残杀,划算吗?”
张海杏刚想反驳,被张海客按住了。“他说得对。”张海客拿起筷子,“但我警告你,要是敢耍花样,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扒皮抽筋。”
“彼此彼此。”吴邪笑了,“吃完面,咱们得去准备点东西。隐沙落的人信山神,得备些哈达和青稞酒当见面礼。”
胖子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哪有卖的!镇上的杂货铺,老板娘是藏族人,东西正宗。”他放下碗,“我去买,你们聊着。”
吴邪知道他想趁机打探消息,没拦着。等胖子走远,张海客才开口:“你真觉得能从冯手里拿到陨铁?”
“拿不到,抢总能抢到。”吴邪擦了擦嘴,“但现在不行,得等靠近祭坛。”他盯着张海客,“你老实告诉我,泗方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起灵在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张海客的手猛地攥紧筷子,指节发白。“不该问的别问。”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提泗方城,合作就此作废。”
张海杏赶紧打圆场:“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她给吴邪倒了杯酥油茶,“隐沙落的人不喜欢外人提‘夜王’,你们到了那儿,嘴严实点。”
吴邪见张海客脸色难看,知道再问也没用,转而说起别的:“天杖需要三把钥匙,你的意思是,我的血要滴在陨铁上,再和隐沙落的圣物结合?”
“差不多。”张海客缓和了些,“八十年前,张起灵就是这么做的。他用地藏棍蘸了自己的血,插入陨铁锁,再用隐沙落的圣物——一块嵌着红宝石的头骨,激活了封印。”
“头骨?”吴邪皱眉,“用人的头骨?”
“是夜王的头骨碎片。”张海客解释,“隐沙落的人把它当圣物,认为能镇压邪祟。其实那玩意儿本身就带着毒性,接触久了会发疯。”
正说着,胖子拎着个大包回来了,里面塞满了哈达、青稞酒,还有几串风干的牛肉。“搞定!老板娘说,往祭坛方向走,晚上可以住牧民的帐篷,安全得很。”他把包往桌上一放,“咱啥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冯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手里拿着个金属盒子,“我让人备了雪地摩托,比走路快。”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块黑漆漆的东西,正是之前说的夜王器官样本,“这东西快失效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吴邪看着那块样本,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知道了。”他站起身,“我们回去收拾东西,明早广场见。”
走出面馆,胖子才低声骂道:“这洋鬼子阴魂不散,肯定是怕咱跑了。”
“他当然怕。”吴邪望着远处的雪山,“他比我们更急着找到夜王,样本失效,他在公司就交不了差。”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按原计划,明天找机会溜。”
回到旅馆,吴邪把张起灵的资料翻了出来,在“泗方城”那页,他发现有行被撕掉的字迹,隐约能看出“血池”“献祭”“重生”几个词。结合张起灵说的“用族人的血驱虫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成型——张家堡根本不是兵器库,是个用活人献祭的祭坛!
“天真,你看啥呢?”胖子把装备往包里塞,“雪地靴、睡袋、压缩饼干,都备齐了,就差你的宝贝珠子了。”
吴邪把资料收起来:“没什么。”他摸出珠子,“这玩意儿或许不只是钥匙,可能还能驱邪。”他想起雕像里爬出来的虫子,想起幻境里的虫群,“小哥留下的东西,总不会是废物。”
第二天一早,广场上停着五辆雪地摩托,冯的人已经在装车了。张海客和张海杏背着巨大的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冯把陨铁锁交给一个保镖保管,锁被裹在厚厚的绒布里,像是怕被人抢了。
“出发。”冯跨上第一辆摩托,“跟着我走,别掉队。”
引擎轰鸣着划破清晨的寂静,车队像条黑色的蛇,往雪山深处驶去。吴邪和胖子共乘一辆,跟在最后。雪粒子打在护目镜上,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前面车辙印。
“天真,啥时候溜?”胖子在风声里大喊。
“等过了牧民区。”吴邪加大油门,“那里有片针叶林,适合藏身。”
走了大概三小时,车队在一片牧民帐篷前停下。冯说要在这里补给,让大家休息半小时。吴邪趁机和一个牧民搭话,得知往前再走五公里,有片乱石滩,那里信号差,常年刮暴风雪。
“就那儿了。”吴邪对胖子使了个眼色,“等下我假装车坏了,你掩护我,咱往乱石滩跑。”
胖子刚点头,冯就走了过来:“休息好了吗?该走了。”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吴邪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他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下车况:“马上就好,有点漏油。”
冯没怀疑,转身去催张海客。就在这时,张海杏突然走过来,低声说:“别耍花样,冯在每个摩托上都装了定位器。”她塞给吴邪一个小小的磁铁,“贴在底下,能屏蔽信号。”
吴邪愣住了:“你……”
“不是帮你。”张海杏别过头,“是不想被冯牵着鼻子走。等拿到天杖,咱们各凭本事。”说完,她转身就走。
吴邪看着手里的磁铁,突然明白张海客的意思——他们也想摆脱冯,只是没找到机会。
车队重新出发,吴邪把磁铁贴在摩托底部,果然,仪表盘上的定位指示灯灭了。他对胖子笑了笑:“计划不变。”
到了乱石滩,风雪突然大了起来,能见度不足五米。吴邪故意把车往旁边的陡坡开,大喊:“车失控了!”然后趁乱和胖子跳下车,滚进旁边的雪沟里。
雪地摩托撞在石头上,发出巨响。冯的人回头时,只看到翻倒的摩托,没人看到雪沟里的两人。
“成了!”胖子捂着嘴偷笑,“这招声东击西,胖爷我给满分。”
吴邪拉着他往林子深处跑:“别得意,他们发现我们不在,肯定会回头找。”
两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风雪很快掩盖了他们的脚印。跑了大概半小时,他们在一棵大树后停下来喘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谁?”吴邪摸出胖子藏的枪。
树后走出个人,竟然是于达!他裹着件破旧的藏袍,手里拿着个布包,脸色苍白。“吴先生,我等你们很久了。”
吴邪愣住了:“你怎么在这?”
“张起灵让我等的。”于达打开布包,里面是块青铜片,和之前在德仁尸体手里找到的那半块正好吻合,“他说,要是你们跑了,就把这个给你们。”
青铜片上刻着“泗方城”的地图,比资料里的详细得多,在最底层标注着“血池机关,以血为匙”。
“这是……”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张起灵放野时留下的。”于达叹了口气,“他说泗方城的血池里,藏着他失去的记忆,也藏着夜王的秘密。你们要找的天杖,其实就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他指了指地图,“从这里往南走,有个废弃的矿洞,能直通隐沙落的祭坛,比冯他们走的路近。”
胖子突然一拍大腿:“我说这老小子怎么突然冒出来,原来是小哥安排的!”
吴邪看着青铜片,又看了看风雪深处,冯和张海客的车队应该还在往前开,他们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找到了捷径。“于达,谢了。”他把青铜片收好,“我们走了。”
于达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等等。”他从怀里掏出个护身符,塞给吴邪,“这是德仁喇嘛留下的,说能保平安。夜王不仅能制造幻境,还能操控尸体,你们……多加小心。”
吴邪接过护身符,是块木头雕刻的麒麟,和张起灵的纹身很像。“知道了。”他和胖子转身往矿洞的方向走,风雪很快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于达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突然从藏袍里掏出个对讲机:“他们往矿洞去了。”
对讲机那头传来张海客的声音:“知道了,按计划行事。”
挂了对讲机,于达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张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张起灵和德仁喇嘛,背景是雪山。“族长,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他把照片塞回怀里,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矿洞入口隐藏在一片乱石堆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吴邪和胖子用工兵铲挖了半天,才露出黑漆漆的洞口。洞里飘出股铁锈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进去吗?”胖子举着手电照了照,光柱里全是飞舞的尘埃。
“进。”吴邪打头往里走,“这是离小哥最近的一次,不能放弃。”
洞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布满了凿痕,像是人工挖出来的。走了大概半小时,前方突然出现亮光,伴随着水流声。
“前面有出口。”胖子兴奋地加快脚步。
出了洞口,两人愣住了——外面是个巨大的山谷,谷底有个血红色的池子,池边散落着骷髅头,正是资料里提到的“血池”!而在血池中央的石台上,插着根黑色的棍子,上面刻满了蝎子纹,正是他们要找的天杖!
“找到了!”胖子激动地往谷底跑,却被吴邪拉住了。
“不对劲。”吴邪指着血池,“水面太静了,像镜子一样,不正常。”他想起张起灵说的“这里有很多虫子”,果然,池边的骷髅头里,爬满了黑色的虫子,和幻境里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血池突然冒泡,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里站了起来,浑身覆盖着粘液,脸像被水泡烂的腐肉——是夜王!
它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死死盯着洞口的两人,发出刺耳的嘶吼。池边的虫子被惊动了,像潮水一样往他们爬来。
“跑!”吴邪拽着胖子往回跑,“这玩意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但已经晚了,夜王的速度快得惊人,几步就追到了洞口,巨大的手掌拍了下来。吴邪闭上眼睛,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听到“铛”的一声巨响。
他睁开眼,看到张起灵的雕像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用黑石身躯挡住了夜王的攻击。雕像的石泪再次滑落,滴在地上,冒出白烟,虫子碰到烟就化为灰烬。
“是小哥的雕像!”胖子又惊又喜,“它怎么会在这儿?”
吴邪突然明白,雕像根本不是陷阱,是张起灵留下的护身符,能暂时抵挡夜王。“拿天杖!”他指着血池中央,“只有它能封印夜王!”
胖子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夜王身上砸,吸引它的注意力。吴邪趁机往谷底跑,避开爬来的虫子,跳到血池中央的石台上,拔出了天杖。
天杖入手冰凉,上面的蝎子纹突然亮起红光。吴邪想起张海客说的,把血滴在陨铁锁上,可陨铁在冯手里,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他咬破手掌,把血抹在天杖上。红光更亮了,天杖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响声,夜王惨叫着后退,身上的粘液开始融化。
“有效!”吴邪举起天杖,往夜王身上刺去。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枪声,冯和张海客他们到了!冯看到夜王,眼睛都红了,大喊:“抓住它!活的!”
夜王被枪声激怒,转身扑向洞口,和冯的人打了起来。张海客趁机往血池跑,大喊:“吴邪,把天杖给我!”
吴邪握着天杖,突然明白了张起灵的用意——天杖不是武器,是选择。选择封印夜王,还是放任它被研究;选择守护秘密,还是揭开真相。
他看了看混战的人群,看了看血池里的骷髅头,看了看手里的天杖,突然笑了。
“小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邪举起天杖,往血池里刺去。天杖没入水面的瞬间,整个山谷开始震动,血池里的水翻涌起来,形成巨大的漩涡,夜王被漩涡吸了进去,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冯想阻止,却被漩涡的力量掀飞。张海客看着被封印的夜王,突然跪了下来,对着血池磕头——那是张家对祖先的礼节。
血池渐渐平静,天杖插在中央,红光慢慢褪去。吴邪爬上岸,发现冯的人都被震晕了,张海客还在磕头,嘴里念叨着什么。
“结束了。”吴邪走过去,把天杖拔出来,“夜王被封印了,八十年内不会再出来。”
张海客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族长,我们做到了。”
胖子走过来,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走吧,该回家了。”
吴邪看着手里的天杖,突然觉得很沉。这根棍子,承载了太多人的命运——张起灵的守护,张海客的执念,冯的贪婪,还有隐沙落部族的信仰。
“把它留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