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秀秀挣开绳索时,手腕已经被勒出红痕。霍老太的营地静得只剩下篝火噼啪声,守在帐篷外的伙计抱着步枪打盹,靴底边露着半截麻绳——是她故意挣松绳索时磨断的纤维。丫头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刀片,这是出发前解雨臣硬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帐篷的缝隙里透出霍老太的身影,她正对着油灯看照片,第三张铁盘照片的边角在火光中微微发颤。霍秀秀猫着腰绕到帐篷后,借着帆布的阴影摸到帐杆,突然用力一推,油灯翻倒的瞬间,她趁乱从霍老太手中抢过照片,塞进内衣夹层。
“抓住她!”霍老太的吼声里带着惊怒,银烟杆在地上敲出脆响。
霍秀秀转身就跑,靴底踩过篝火溅起火星,伙计们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她冲进密林前回头望了眼,霍老太站在帐篷前,银烟杆指向她的方向,眼神复杂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跑出没多远,后颈突然一麻,丫头踉跄着回头,只看到个戴着斗笠的黑影,手里还捏着块浸透乙醚的手帕。失去意识前,她摸到内衣里的照片还在,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总算没白费力气。
再次醒来时,霍秀秀发现自己躺在火车卧铺里,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口袋里的照片不见了,只剩下封信,是霍老太的笔迹:“丫头,守好霍家,比找真相重要。”信纸边缘沾着点银粉,是她奶奶烟杆上的装饰。
巴乃的密道里,霍老太将第三张照片铺在石台上,照片里的铁盘浮雕与眼前的岩壁完美重合。张起灵的指尖划过“山”字浮雕,那里的石缝突然渗出绿水,滴在地上冒起白烟。
“是密洛陀的毒液。”王胖子往后缩了缩,“这老虔婆早知道机关有问题,故意让秀秀送照片,好让咱们当替死鬼。”
霍老太的银烟杆敲了敲照片:“少废话。”她指着浮雕上的缺口,“这里要按顺时针转三圈,再逆时针半圈,错一步,整条密道都会灌满毒液。”
张起灵没理会她,径直转动浮雕。石缝里的绿水突然止住,岩壁“轰隆”一声移开,露出后面的通路,比之前的更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你怎么知道没错?”王胖子盯着霍老太,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老太大笑起来,皱纹里盛着火光:“因为这机关,是我当年和你三叔一起设计的。”
四姑娘山的石室里,解雨臣的银簪突然卡在浮雕缝隙里。他低头一看,发现最右侧的“海”字浮雕只弹出半寸,被块楔入的碎石卡住。“这里不对。”他用簪子挑出碎石,浮雕却纹丝不动,“像是被人故意卡住的。”
吴邪赶紧摸出对讲机:“胖子!你们那边怎么样?‘海’字浮雕有反应吗?”
电流声滋滋响了半天,只有一阵模糊的嘶吼,像是有人在挣扎,随后便彻底沉寂。
“胖子?小哥?”吴邪的声音发颤,对讲机里只剩下死寂,“回话啊!”
解雨臣的脸色沉下来,他用力按下“海”字浮雕,整个石室突然震动,头顶落下的石块砸在青铜盘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出事了。”他拽起吴邪就往通道外跑,“巴乃那边的机关失控了,他们可能……”
“不可能!”吴邪甩开他的手,眼睛通红,“小哥不会有事的!胖子也不会!”他摸出相机里的照片,手指死死攥着,纸角都被捏烂,“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们再试试……”
“试个屁!”解雨臣罕见地发了火,银簪指着摇晃的岩壁,“再不走,咱们就得陪葬了!”
两人冲出石室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整条通道被碎石堵死。吴邪瘫坐在雪地里,望着巴乃的方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如果他们真的出事了,自己该怎么办?
长沙的茶馆里,吴邪把最后一杯白酒灌进喉咙,辛辣的液体烧得食道生疼。三天来,他跑遍了城里所有的盘口,想夹喇嘛去巴乃救人,得到的却是一致的冷眼。
“吴老板,不是兄弟们不给面子。”之前受过三叔恩惠的刘三爷捻着胡须,眼神躲闪,“现在道上都在传,你三叔卷了‘它’的货跑路了,谁沾谁倒霉。”
旁边的伙计跟着起哄:“就是,听说你连自家铺子都快保不住了,还学人家夹喇嘛?别是想骗兄弟们去送死吧?”
吴邪猛地拍桌站起,拳头攥得发白。他知道这些人怕的不是“它”,是失去三叔庇护的自己。没有吴三省的名头,他吴邪在这行里,连个屁都不是。
“滚。”他的声音沙哑,转身冲出茶馆,寒风灌进领口,冻得人发抖。
解雨臣不知何时站在街角,手里拿着个木盒。“给你的。”他把盒子递给吴邪,里面是张人皮面具,眉眼间和吴三省一模一样,“戴上它,那些人会听话的。”
吴邪摸着面具的纹路,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这是……”
“你三叔留下的,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解雨臣望着茶馆的方向,“现在只有你能镇住场子,也只有用这个身份,才能查清巴乃的事。”
吴邪把面具按在脸上,皮革贴合皮肤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三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邪,记住,有时候伪装,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走吧。”他站起身,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吴三省的狠劲,“去盘口,我倒要看看,谁敢不给吴三省面子。”
解雨臣笑了,月白的身影在暮色里格外挺拔:“我陪你。”
盘口的人看到“吴三省”出现时,全都傻了眼。吴邪学着三叔的样子,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三天后,我要二十个好手,带足家伙去巴乃。谁不去,别怪我吴三省不念旧情。”
刘三爷赶紧点头哈腰:“三爷放心,别说二十个,五十个都有!”
吴邪没理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突然停在角落里个陌生面孔——那人的眼神躲闪,右手腕有块烫伤的疤痕,和“它”的工程队标记一模一样。
“你,出来。”吴邪的声音冷下来,“哪条道上的?”
那人脸色一白,转身想跑,被解雨臣的人按住。搜身时掉出个对讲机,里面还在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是‘它’的眼线。”解雨臣踹了那人一脚,“看来他们早就盯上你了。”
吴邪摘下对讲机,对着里面冷笑:“告诉你们主子,想找吴三省,来巴乃。我等着。”
他知道,戴上这张面具,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但他不在乎,比起失去伙伴的痛苦,伪装又算得了什么?
出发前夜,吴邪站在吴山居的地窖里,看着三叔留下的笔记。最后一页画着张简易地图,标注着巴乃密道的另一个入口,旁边写着行小字:“小邪,张起灵是关键,找到他,你才能找到你自己。”
吴邪突然明白,三叔说的“自己”,不是那个躲在庇护下的天真,是能独当一面的吴邪。而这条路,必须和小哥一起走下去。
他摸出手机,翻出铁三角的合照——胖子搂着他的肩膀傻笑,小哥站在旁边,眼神里难得有了温度。照片的背景是巴乃的吊脚楼,阳光正好,像从未有过阴霾。
“等我。”吴邪对着照片轻声说,将手机揣进怀里,转身走出地窖。
外面的月亮很圆,照亮了长沙的青石板路。解雨臣的车已经等在巷口,引擎低鸣,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准备好了?”
“嗯。”
车子驶离巷口时,吴邪回头望了眼吴山居的牌匾,在心里说了声再见。他知道,从戴上那张面具开始,天真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要去巴乃救人,要去揭开真相,要去找回自己的吴邪。
而这一切的起点,是找到张起灵。
巴乃的密道深处,张起灵靠在岩壁上,黑金古刀插在地上,支撑着他几乎虚脱的身体。王胖子和霍老太躺在不远处,还在昏迷中——机关失控时,他用身体挡住了坠落的石块,自己却被毒液溅到了手臂,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他的指尖在岩壁上划出熟悉的记号,是留给吴邪的,意思是“我等你”。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吴邪朝自己跑来,还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喊着“小哥”。
“别来。”张起灵的声音很轻,消散在密道的黑暗里,“太危险了。”
但他心里清楚,吴邪一定会来。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那个看似文弱的青年,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带着阳光般的固执出现在他面前。
密道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张起灵握紧了黑金古刀,黑眸里重新燃起微光。
不管来的是谁,他都会等下去。等那个能带着他回家的人。
前往巴乃的路上,吴邪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脸上的面具。解雨臣在副驾驶座上打盹,银簪别在发间,睡得并不安稳。
对讲机里传来盘口伙计的汇报,说霍老太的人已经在羊角山布下埋伏,看来老太大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她想干什么?”吴邪问。
解雨臣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她要的不是铁盘,是你三叔留下的东西,据说能解开霍玲变异的秘密。”
吴邪摸出怀里的青铜令牌,是之前张起灵让霍秀秀转交的,后来又通过解雨臣送到他手里。令牌背面的纹路,与样式雷图纸上的某个标记重合。
“我知道她要找什么了。”吴邪突然笑了,带着几分吴三省的狡黠,“在张家古楼的顶层,藏着西王母宫的陨玉配方。”
解雨臣挑眉:“你怎么知道?”
“三叔的笔记里写的。”吴邪望着巴乃的方向,眼神坚定,“而且我有种感觉,小哥他们就在古楼里等着我们。”
车子驶进广西境内时,天空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铺垫。吴邪摘下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脸,雨水打在脸上,冰凉而真实。
他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陷阱,无论要面对多少谎言,只要能找到张起灵,找到胖子,一切就都值得。
因为他是吴邪,是铁三角的一员,是那个就算遍体鳞伤,也会朝着伙伴方向奔跑的人。
巴乃的群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吴邪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面具,推开车门。
“走了,小花。”
“嗯。”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朝着羊角山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们的伙伴,有未解的谜团,有必须面对的真相,还有……找回自己的路。
这场名为“盗墓笔记”的大戏,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