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时,叶凡在城墙上站了整整一夜。晨风卷着露水打湿他的袖口,他望着苍梧山方向翻涌的乌云,昨夜云隐谷那抹金蚕蛊的幽光仍在眼前晃。腰间九霄环佩微微发烫,内天地里星子跳动的频率,与他心跳完全重合——李老头说的“人心”,此刻正化作最鲜活的力量,在山河图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公子。”身后传来轻唤,苏倾雪的裙角扫过城砖,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她仰头看他,眉梢还沾着未褪的倦色,显然也守了半宿:“云大师在丹房等您,说是要赶在日头毒之前验那果子。”
叶凡收回目光,指腹蹭过九霄环佩的纹路:“你昨夜没歇?”
“寒梅阁的探子传回消息。”苏倾雪指尖绕着发尾,眼尾的胭脂被夜露晕开些,倒显得更艳了,“无极宗的人往云隐谷运了三车黑木棺材,每口棺材缝里都渗着腐毒——楚红妆说那是养金蚕蛊的老法子。”
叶凡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前世被暗算时,凶手用的正是金蚕蛊。当时他内天地未成,被蛊虫啃食了三日三夜,最后只能自碎道基才逃得一命。“去丹房。”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杀念,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先弄清楚长生果的秘密。”
丹房的门帘刚掀开,药香便裹着焦糊味扑了满脸。云大师正踮脚够梁上的琉璃瓶,花白的胡须沾着朱砂粉,见叶凡进来,手一抖,瓶子“当啷”砸进药臼里。“哎呦我的小祖宗!”云大师扶着药柜直喘气,指节叩了叩案上用红绸垫着的长生果,“你可算来了!这果子邪性得很,我用三昧真火烤了半柱香,壳子愣是没裂道缝!”
叶凡走近细看。这颗长生果比拳头大些,表皮裹着层暗金色纹路,像极了他内天地里山河图的脉络。昨夜李老头的笔记里“自心所化”四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指尖刚触到果皮,便听“咔”的轻响——暗金纹路突然亮起,竟顺着他的指尖往掌心钻!
“快退开!”云大师抄起旁边的青铜鼎就要砸,却见叶凡的掌心泛起金光,那纹路像活了似的,沿着他的手臂往内天地钻。他瞳孔骤缩,“这是...内天地共鸣?”
叶凡闭了闭眼。内天地里原本缭绕的薄雾正在被金光撕裂,那些由苏倾雪、林昭月她们化作的星子突然亮得刺眼,竟与长生果的纹路连成了星轨。他听见李老头的声音在识海回响:“内天地要装得下山河,更要装得下在乎的人。”
“云大师。”他睁开眼时,眼底有金芒流转,“这果子不是死物,它在认主。”
云大师的手还举着青铜鼎,胡子抖得像筛糠:“认...认主?可我活了七十岁,从没听说过天材地宝会主动认主!”
“因为它本就不是天地所生。”叶凡摸着腰间的九霄环佩,环佩突然震颤起来,与长生果的金光在半空交缠,“是内天地圆满时,由人心所化的道果。”
云大师的青铜鼎“哐当”落地。他颤巍巍摸出块羊脂玉板,往长生果上一贴,玉板顿时泛起七彩光晕:“天呐...这波动...是天道法则的碎片!”他猛地抓住叶凡的手腕,“小友你可知,当年我师父合道境大圆满,穷其一生都在找这种能量!这果子不仅能助你突破,更能让你提前感悟天道!”
叶凡的呼吸陡然加重。前世他到问道境时,为了悟透“生”之法则,在生死崖守了三百年,最后还是差了口气。此刻内天地里星轨转动,他分明能触到那层阻隔了无数年的薄膜——只要吸收这果子,他就能捅破那层膜,离长生更近一步。
“我要现在试。”他扯下外袍扔在凳上,“帮我布个护心阵。”
云大师的手还在抖,但动作却极快。他抓起朱砂笔在地上画了个六芒星,又往每个阵眼里塞了颗避毒丹:“这果子能量太猛,我用丹火给你温着,要是承受不住就咬碎嘴里的定魂丹!”
叶凡盘坐在阵心,将长生果抵在眉心。暗金纹路“唰”地钻入识海,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苏倾雪在万花楼弹《寒江雪》时眼角的泪,林昭月为他挡剑时白衣染血的模样,楚红妆把最毒的金蚕蛊捏碎在他掌心说“只毒坏人”,秦挽霜在朝堂上替他顶下所有罪责时眼里的光。
这些画面化作热流,顺着经脉往内天地涌。原本混沌的山河图突然清晰起来:灵竹的叶片上凝着晨露,江河里的水浪卷着碎金,连最角落的野花开了几朵都看得分明。而那些星子,正从虚空中落下,在山河图上勾勒出四座小筑——分别是苏倾雪的琴阁、林昭月的剑庐、楚红妆的蛊园、秦挽霜的将台。
“轰!”体内传来闷响。叶凡的气息陡然攀升,从破虚境碎星巅峰直往裂天境冲。九霄环佩突然飞出,悬在他头顶旋转,环上的云纹与长生果的金光交织,竟在他头顶凝成了个小世界投影——正是他内天地的模样!
“成功了?”云大师扒着门框往里瞧,额头的汗滴在青石板上,“这、这是破虚境裂天?才半炷香?”
“不止。”叶凡睁开眼,眼底的金芒还未褪去。他能清晰感觉到,内天地的边界正在向外扩张,原本只能纳十里山河,现在竟能隐约看见百里外的湖泊轮廓。更让他震动的是,识海里多了段晦涩的法诀——那是“生”之法则的残篇。
“公子!”门被撞开的瞬间,苏倾雪的琴声先涌了进来。她手持七弦琴,琴尾还沾着血:“无极宗的人攻过来了!他们带着金蚕蛊,还有...还有用黑木棺材养的活死人!”
叶凡霍地站起。九霄环佩“嗡”地落入掌心,内天地里四座小筑同时亮起光芒——苏倾雪的琴阁飘出沉水香,林昭月的剑庐传来剑鸣,楚红妆的蛊园飞出金蚕,秦挽霜的将台扬起战旗。那些由人心化作的星子,此刻竟凝成了实质的护罩,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金光里。
“走。”他抓住苏倾雪的手腕往门外冲,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九霄环佩流转的星芒,“让她们都来演武场。这次...我们要让无极宗看看,什么叫内天地里的长生道。”
苏倾雪的指尖还沾着血,却在触到他掌心时笑了。她的琴声陡然拔高,混着远处传来的剑鸣、蛊虫振翅声、战鼓擂动声,在晨雾里织成一张密网。
而在苍梧山方向,云隐谷的乌云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黑甲身影——为首那人腰间挂着金蚕蛊囊,正抬头望着青岚城方向,嘴角勾起阴毒的笑。叶凡的脚步顿了顿。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乌云,感受着内天地里越发明亮的星子,突然明白李老头说的“长生门”究竟是什么。
所谓长生,从来不是独善其身。当内天地装得下在乎的人,装得下守护的城,装得下心中的道——那扇门,自然就开了。
他握紧九霄环佩,前方演武场已经传来林昭月的清喝:“剑来!”而在他身后,云大师捧着长生果的果核,看着果核上新浮现的纹路,突然浑身发抖。那纹路,分明是青岚城的轮廓,是演武场的布局,是...是所有他在乎的人,在果核上刻下的,最鲜活的,生之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