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望着苏倾雪的身影没入夜色,指尖还沾着她广袖拂过的凉意。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口响过第三遍时,他忽然眯起眼——方才那抹寒梅色披风,竟在离万花楼半里外的老槐树上打了个旋儿。
他压下内天地里翻涌的元气,足尖点着青石板掠出屋檐。冬夜的风裹着雪粒子灌进衣领,他却比雪更轻地落在老槐树后,望着树影里那道裹紧披风的身影。
“姑娘为何不走?”他压低声音,惊得枝头积雪簌簌坠落。
苏倾雪转身时,鬓边的银簪在月光下划出半道寒芒。她瞳孔微缩的瞬间极短,短得像雪落湖面的涟漪,再抬眼时又恢复了万花楼头牌的柔媚:“公子好耳力。”她指尖抚过披风上的寒梅暗纹,“张百户虽走了,赵公子的暗桩还守着巷口。我若此刻回寒梅阁,倒显得做贼心虚。”
叶凡注意到她靴底沾着新泥——方才在雅间里,她明明连茶盏都没碰过,哪来的机会出后门?这女人,怕是早算准了他会跟来。
“那便找个地方说说话?”他指了指林子里的断墙,那里野藤盘结,正好挡去巷口的视线。
苏倾雪轻笑一声,先他一步坐了过去。月光透过枯枝落下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的棱线:“公子方才说《听雪七式》第三式,可知寒梅阁的规矩?”她广袖一振,袖中滑出半支玉笛,笛身刻着九朵未开的寒梅,“阁中弟子若被外人道破绝学,要么杀了那人,要么......”她指尖在笛孔上一绕,清越的笛声裹着冰碴子般的寒意刺向叶凡耳际,“要么让那人成为自己人。”
笛声里藏着的毒雾刚触到叶凡衣襟,便被他体内涌出的元气冲散。苏倾雪的眼尾微挑——这元气里竟带着先天道韵,分明是凝气境巅峰的修为,可他才十六岁?
“寒梅阁的《听雪七式》,我前世见过。”叶凡伸手接住她的玉笛,指尖在第七朵梅花上一按,笛身突然绽放出幽蓝光芒,“当年寒梅老祖用这笛音震碎过三尊破虚境的丹田。”
苏倾雪的呼吸陡然一滞。玉笛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笛身暗纹的秘密连阁中长老都不知晓。这个少年不仅叫出了招式名,还知道笛身藏着老祖的残念!
“你......”她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是赵公子的人!”苏倾雪霍然起身,拉住叶凡的手腕往林子里钻。她手比方才更凉,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却攥得极紧,“他们带了寻香犬,得找个没活物气息的地方!”
两人在密林中穿梭,枯枝刮过叶凡的手背,他却留意着苏倾雪的步幅——每七步偏左三寸,这是寒梅阁特有的避踪步。看来她方才说的“处理事情”,原是引开追兵的饵。
马蹄声越来越近,苏倾雪突然拽着他往斜坡下跳。叶凡触到潮湿的岩壁时,才发现这是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入口。洞外的雪光透进来,照见洞壁上新鲜的划痕——有人近期来过。
“进来。”苏倾雪反手推他进去,自己则背靠着洞门,指尖在唇上点了点。叶凡借着微光打量洞内,忽然听见细微的水声。他顺着声音望去,洞深处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水面倒映的月光。
马蹄声在洞外停住,寻香犬的吠叫近在咫尺。苏倾雪的呼吸轻得像游丝,却悄悄将玉笛抵在叶凡心口:“若他们进来......”
“我护着你。”叶凡低声道。他内天地里的元气开始流转,那些被苏倾雪笛声冲散的毒雾正顺着毛孔渗入,却在触到内天地的瞬间被转化成了精纯的灵气——这是“天人合一”天赋带来的好处,连别人的杀招都能为他所用。
洞外传来皮鞭抽打的脆响:“搜仔细了!赵公子说了,那小娘们的脖子值五百两!”苏倾雪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倾身贴在叶凡耳边:“公子可知,寒梅阁的《听雪七式》第七式叫什么?”她的气息扫过他耳垂,“叫‘同生’。”
洞外的吠叫声突然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马蹄声又慌乱地往回奔去。苏倾雪退开两步,整理被扯乱的发簪:“是我阁中的暗桩动的手。”她望着洞深处的阴影,“公子,该去看看那池塘了。”
叶凡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这才看清洞底果然有一方小池塘。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却在他靠近时泛起涟漪——不是风,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