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来电
>公寓前租客留下的老式转盘电话,每夜三点准时响起。
>接起后只闻沉重喘息,挂断便听见门廊传来湿漉脚步声。
>第七夜,喘息声变成我自己的声音:
>“救救我…它就在你背后…”
>我猛回头,话筒里传来骨骼碎裂声。
>今早维修工撬开墙壁,发现电话线连着具蜷缩尸骸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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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台老古董,像块不合时宜的疮疤,固执地黏在玄关斑驳的墙面上。暗红色的塑料外壳布满划痕,数字转盘上的金属圈早已氧化发黑,听筒沉重得像块裹尸布。它是上一任租客的“遗物”,据管理员嘟囔,是个孤僻的老头,走时什么也没带,独独留下了这玩意儿。房东嫌拆墙麻烦,便任由它留了下来,成了我廉价公寓里一件诡异的装饰品。
搬进来的第一晚,时差和陌生环境让我辗转难眠。电子钟幽幽的红光显示着2:59。死寂中,只有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就在电子数字无声跳转为3:00的瞬间——
“铃——!!!”
尖锐、嘶哑、带着一种濒临散架的破锣音质,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深夜的宁静!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贴着耳朵炸开!我惊得从床上弹起,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背心。黑暗中,那台暗红色的老式电话,在玄关的阴影里,如同一个突然苏醒的怪物,疯狂地抖动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刺耳的铃声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不甘心地戛然而止。余音在狭小的公寓里嗡嗡回荡,震得我耳膜发麻。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粘稠、压抑。我僵在床上,大气不敢出,死死盯着玄关那片被窗外微弱路灯光勾勒出的模糊轮廓。是恶作剧?线路故障?还是……
后半夜在极度的不安中捱过。铃声没再响起。
第二晚,临近三点,我已完全清醒,神经绷紧如满弓。电子钟的红光再次指向3:00。
“铃——!!!”
分秒不差!那破锣般的嘶鸣再次准时炸响!比昨夜更加刺耳,更加持久!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捂住耳朵,铃声却如同跗骨之蛆,穿透指缝,狠狠扎进大脑深处。
鬼使神差地,一股混合着愤怒和扭曲好奇的力量驱使着我。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玄关那片被铃声统治的黑暗区域。每靠近一步,那铃声的恶意就浓重一分。终于,我站在了那台兀自疯狂震颤的暗红色电话前。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我猛地抓起了那沉重冰凉的听筒!
“喂?!”
听筒紧贴着耳朵。
没有预想中的忙音,也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只有……
“嗬……嗬……嗬……”
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沉重、仿佛来自胸腔最深处、带着粘稠水汽的……喘息声。
如同一个肺叶被粘液堵塞、濒临窒息的垂死之人,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吸。每一次吸气都拉得极长,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又极其短促、沉重,喷在话筒上,发出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噗噗”声。
那声音近在耳畔,冰冷、粘腻,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顺着听筒的金属网,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耳道,爬进我的大脑!
极致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全身血液!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听筒!
“哐当!” 沉重的听筒砸在电话机座上,发出一声闷响。
喘息声消失了。
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重新笼罩下来。只有我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然而,就在我惊魂未定,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时——
“啪嗒……啪嗒……啪嗒……”
一种新的声音,极其清晰地,从门外……门廊的方向传来!
像是……赤脚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沉重!拖沓!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感!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却又异常清晰!
那声音……正停在我的公寓门外!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扑到门边,背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眼睛惊恐地贴在猫眼上!
猫眼视野扭曲,外面楼道感应灯昏黄的光线透进来,将空无一人的走廊映照得有些诡异。墙壁斑驳,角落里堆着邻居丢弃的旧纸箱,投下怪诞的阴影。
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啪嗒……啪嗒……”的湿漉脚步声,仿佛就紧贴着门板,在门外……来回地……徘徊!
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是幻觉?还是……那喘息声的主人……此刻就站在门外?
脚步声徘徊了十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远去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方向。
我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冰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这一夜,再未合眼。那沉重的喘息,那湿漉的脚步声,如同魔咒,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第三夜,第四夜……同样的剧本准时上演。三点整,电话铃如同索命符般炸响。接起,是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喘息。挂断,门外必然响起那湿漉粘腻的徘徊脚步声。我试过不接电话,但那铃声会固执地响到足以让人精神崩溃。我也试过在铃声响起前拔掉电话线,但第二天醒来,那根老旧的黑色电话线,又会诡异地重新接好,盘踞在墙根,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恐惧像藤蔓,日夜缠绕,勒得我喘不过气。黑眼圈浓重,精神恍惚,白天工作时频频出错。同事关切地询问,我只推说是失眠。没人知道,每夜三点,我都在经历一场与无形之物的恐怖对峙。
第六夜。当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沉重喘息再次从听筒里传来时,我强忍着挂断的冲动,将听筒死死按在耳边,用尽力气嘶吼:“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回应我的,依旧是那冰冷、粘腻、带着死亡节奏的“嗬……嗬……嗬……”,仿佛我的愤怒和恐惧只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我颓然挂断电话,像等待最终的审判一样,背靠着门板,等待着门外那湿漉脚步声的降临。
“啪嗒……啪嗒……”
脚步声如期而至。在门外徘徊。这一次,时间格外漫长。仿佛门外的东西,正在犹豫,或者……在积蓄着什么。
第七夜。恐惧已经变成了麻木的绝望。我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在电子钟红光跳向3:00的瞬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玄关那台暗红色的电话。
“铃——!!!”
刺耳的嘶鸣准时响起。我面无表情地抓起听筒,贴在耳边。准备迎接那早已刻入骨髓的沉重喘息。
然而——
听筒里一片死寂。
没有喘息。
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真空般的寂静。
就在我疑惑是不是线路终于彻底坏掉的瞬间——
一个声音,极其清晰、带着无法言喻的惊恐和绝望,猛地从听筒里炸开!
那声音……
是我的声音!
“救……救救我……”
音色、语调、甚至那因为极度恐惧而带上的细微颤抖……都和我自己一模一样!仿佛是从我喉咙里直接录下来的!
“它……它就在你背后……”
轰——!!!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像一只无形巨手,攫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捏紧!
背后?!
我像一具生锈的机器,脖颈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猛地扭过头!
视线疯狂地扫向身后那片被客厅窗外微弱月光勉强照亮的区域——沙发、茶几、矮柜……熟悉的家具轮廓在昏暗中静默着。
什么都没有。
空荡。死寂。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
就在这意识因为极度的惊骇而短暂停滞的刹那——
“喀嚓!!!”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仿佛就在耳边炸开的……骨骼碎裂声!
清晰无比地……从紧贴着我耳朵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短促、剧烈!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硬物被瞬间折断的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的颈骨……或者腿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干净利落地……折断了!
“呃……”
一声极其微弱、短促、如同被掐断喉咙般的闷哼,紧随着那恐怖的碎裂声,从听筒里溢出……随即彻底消失。
听筒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忙音。
“嘟……嘟……嘟……”
单调、冰冷、毫无生气。
我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僵硬地站在原地。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沉重冰凉的听筒,紧贴在耳边。那“嘟……嘟……”的忙音,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反复搅动着我的脑髓。
我的声音……骨骼碎裂声……
背后……空无一物……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粘稠的沥青,瞬间包裹了我,将我拖入深不见底的寒潭。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听筒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垂在半空,微微摇晃着,里面持续传来那催命般的忙音。
这一夜,就在这无边的死寂和那单调的忙音中,如同行尸走肉般度过。恐惧已经超越了极限,变成了一种空洞的麻木。直到窗外天色泛出鱼肚白,那忙音不知何时停止了。公寓里只剩下我自己微弱而紊乱的呼吸声。
早上,刺耳的门铃声将我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是房东找来的维修工,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背着工具包,抱怨着这破公寓三天两头出问题。
“电话?哦,就这台老古董啊?” 维修工看到玄关墙上的电话,撇撇嘴,“前阵子楼下住户投诉说线路有杂音,怀疑是它串线了,正好趁这机会把它线给掐了,省得闹心。”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麻利地放下工具包,拿出螺丝刀和钳子。
我像一抹游魂,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动作。
维修工拧开固定电话底座的螺丝,小心翼翼地将那暗红色的沉重机身从墙上的支架上取了下来。机身背后,连接着墙壁插孔的,是一根同样老旧的黑色电话线。
“嘿,这线埋得够深的啊……” 维修工嘀咕着,抓住电话线,用力往外一拽——
“噗嗤!”
预想中线路被拔出的声音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扯断了什么坚韧皮肉组织的闷响!
电话线……纹丝不动!
它像是……长在了墙里?!
维修工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情况。“见鬼了?” 他嘟囔一句,凑近墙壁,用螺丝刀的尖端小心地撬开电话线接口周围的墙灰和已经老化的石膏板。
随着石膏碎屑簌簌落下,墙壁被撬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维修工把头凑近窟窿,用手电筒往里照去。
“我……我草!!!”
一声变了调的、充满极度惊恐的尖叫,猛地从维修工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螺丝刀和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他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向那个墙洞,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里……里面……有……有……” 他语无伦次,吓得几乎失声。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我强压下心头的惊悸,踉跄着扑到墙边,颤抖着拿起掉落在地的手电筒,将惨白的光柱射向那个被撬开的墙洞深处!
光柱刺破了墙内沉积多年的黑暗和灰尘。
首先看到的,是纠缠盘绕的电线和朽烂的木架。
然后……
在手电光柱的最深处!
在墙壁夹层的空隙里!
一具蜷缩着的、早已腐烂风干、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尸骸!
尸骸保持着一种极其痛苦、极其扭曲的蜷缩姿态,四肢以一种违反人体结构的角度折叠着,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墙洞的方向!
而最令人魂飞魄散的……
是从那尸骸大大张开、只剩下牙齿的下颌骨里……
延伸出来的……那根……黑色的……老式电话线!
电话线的末端,那金属插头,就深深地……插在……那骷髅头张开的口腔深处!
仿佛那根电话线……是从这具尸骸的喉咙里……硬生生地……拉出来的!
好的,这是《深夜来电》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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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修工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还在狭窄的玄关里回荡,带着人类面对终极恐怖时最原始的崩溃。他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蹭去,撞翻了工具包,钳子螺丝刀叮当滚落一地,眼神涣散,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那墙洞里的景象抽走了灵魂。
我僵在原地,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根被冻住的冰棱,死死钉在墙洞深处。
光。
惨白的光,刺破了沉积多年的黑暗与浮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盘曲如蛇、裹着厚厚灰色包浆的旧电线和朽烂成深褐色的木条框架。然后,在那朽木与尘埃的簇拥下……
一具骸骨。
一具以胎儿般蜷缩姿态、硬生生塞进这冰冷水泥夹缝中的骸骨。
时间早已剥去了血肉,只留下森森白骨,在光线下泛着阴冷的象牙黄。它的姿态扭曲到令人窒息,脊椎弯折成不可能的角度,四肢的关节反向扭曲,如同被巨力生生掰断后塞入这狭小的囚笼。空洞的眼窝深陷,直勾勾地“望”向墙洞外——望向我。
而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它的嘴。
那只剩下牙齿的下颌骨,大大地张开着,形成一个无声嘶吼的黑洞。
就在那黑洞般的口腔深处……
延伸出来的……正是那根连接着墙上老式电话的……黑色电话线!
电话线的末端,那个老旧的金属插头,不是插在什么接口上,而是……深深地、死死地……楔入了……那骷髅头口腔深处的骨骼缝隙之中!仿佛是从它的喉管里、从它的脊柱里,硬生生地拉扯出来!那黑色的橡胶线体,如同一条冰冷的、连接着死亡与现实的脐带,一端连着这具绝望的尸骸,一端连着那台夜夜嘶鸣的电话!
“嗬……”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湿漉漉的……喘息声。
不是从听筒里传来。
是……直接从那具蜷缩在墙洞深处的骸骨……那大大张开的、楔着电话线的口腔里……发出来的!
如同一个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窥视惊醒,开始了它腐朽的、带着粘液搅动声的……呼吸!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超乎想象、亵渎生死的景象彻底碾碎!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冲上喉咙,我猛地弯下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食道。
维修工终于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我的公寓,连工具包都不要了,楼道里传来他歇斯底里的哭喊和狂奔下楼的咚咚声。
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这面藏着尸骸的墙,以及那台暗红色的、沉默的电话。
死寂重新笼罩。
不,不是死寂。
那“嗬……嗬……”的、带着粘稠水汽的沉重喘息声,正持续不断地、清晰地……从墙洞深处传来。
一声,又一声。
冰冷。粘腻。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
它……在呼吸。
就在我的墙里。
就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
那个夜夜三点打来电话、发出沉重喘息、挂断后便在门外徘徊的东西……它的源头……就在这里!
那些夜半门外的湿漉脚步声……难道……难道就是这墙内的东西……在试图……“走”出来?!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我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无法从那墙洞里的森森白骨上移开分毫。
那夜夜索命的电话铃……第七夜听筒里“我”自己的求救声……那句“它就在你背后”……还有紧随其后的、清晰的骨骼碎裂声……
所有破碎的恐怖片段,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具蜷缩在墙内、口插电话线的骸骨,冰冷地、残酷地……串联了起来!
那个声音……是我的声音……
那声骨骼碎裂……
难道……难道就是……这具骸骨……在模仿我……在重现它自己死亡时的景象?!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第七夜,当“我”在电话里求救,说“它就在你背后”时……那个“它”……指的是什么?是指当时我背后空无一物的客厅?还是……指这墙里的骸骨本身?那句求救,是骸骨在模仿我……还是……在向我预警某种……更可怕的、当时就潜伏在我背后的存在?!
混乱和极致的恐惧几乎要将我逼疯!我猛地转身,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客厅——沙发底下,窗帘后面,厨房入口……空荡!死寂!除了我粗重的呼吸和墙洞里那持续不断的“嗬……嗬……”声,什么都没有!
那……那句“救救我”……那句“它就在你背后”……到底是谁发出的?!
就在我濒临崩溃边缘时——
“嘟……嘟……嘟……”
那单调、冰冷、毫无生气的忙音……再一次……从垂挂在半空的电话听筒里……响了起来!
它……它还在连线?!
墙里的东西在呼吸,而电话……还在发出忙音?!
这不可能!电话线明明还插在……插在那骷髅的嘴里!
我惊恐地看向墙洞。那根黑色的电话线,依旧死死地楔在骷髅的口腔深处。听筒垂落着,微微摇晃。
“嘟……嘟……嘟……”
忙音固执地响着,像催命的符咒。
一个疯狂的念头驱使着我。我颤抖着,一步一步,再次挪到电话旁。冰冷的手指,如同触摸烧红的烙铁,缓缓地……握住了那个沉重冰凉的听筒。
听筒紧贴耳朵的瞬间——
“嘟……”声消失了。
听筒里……只剩下了一片绝对的真空般的寂静。
死寂。
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心慌的死寂。
一秒……两秒……
就在我以为又是线路故障的瞬间——
“嗬……”
一声极其清晰、带着粘稠水汽的……沉重喘息声……猛地从听筒里炸开!
和墙洞深处传来的……那具骸骨的呼吸声……完全同步!
不!不仅仅是同步!
那声音……那感觉……仿佛……那喘息……就是直接从我紧贴着的听筒金属网里……喷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带着尸骸腐朽气息的……湿气!
墙洞里的骸骨在呼吸。
而它每一次腐朽的呼吸……都通过那根楔在它嘴里的电话线……毫无阻碍地……传到了我耳边的听筒里!
“嗬……嗬……嗬……”
声音在耳边放大,无比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败风箱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粘液翻涌的“噗噗”声。冰冷的湿气仿佛穿透了听筒的金属网,丝丝缕缕地拂过我的耳廓,钻进我的耳道!
极致的恶心和恐惧让我猛地甩开听筒!
“哐当!” 听筒再次砸在机座上。
喘息声和忙音都消失了。
墙洞深处,那具骸骨似乎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声音。只有那空洞的眼窝,依旧透过墙洞,无声地“注视”着我。
我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浑身脱力,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我濒临破碎的神经。我该怎么办?报警?谁会相信?墙里藏着一具连着电话线的尸骸?拆墙?把它弄出来?那东西……它还在“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成了真正的地狱。维修工显然把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传遍了整栋楼,邻居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疏离,仿佛我才是那个不祥的源头。房东来过一次,脸色铁青地看了一眼那个墙洞和里面的东西,二话没说,丢下一句“你自己处理干净!不然滚蛋!”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墙洞被我找来一块旧木板暂时钉死封住。但那毫无作用。每当夜深人静,尤其是临近三点,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窥伺感就会从那面墙后弥漫开来,充斥整个房间。我甚至能感觉到,那空洞的眼窝,正穿透木板和水泥,“看”着我。
那台暗红色的电话,我拔掉了电话线,甚至用厚胶带把听筒死死缠在了机座上。但每到三点,它机身内部依旧会发出一种沉闷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嗡嗡”震动声,持续十几秒,仿佛里面的某个零件,还在忠实地履行着它连接死亡的职责。
最恐怖的是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那湿漉漉的、沉重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在门外的走廊响起。
它开始……在墙内响起!
就在那面封着墙洞的墙壁后面!清晰得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石膏板!
声音在墙内来回徘徊,拖沓,粘腻。有时停在封洞木板的位置,我能清晰地听到指甲刮擦木板的“吱嘎”声……那声音,和最初几晚门外听到的刮墙声……一模一样!
它出不来了。但它还在里面。它被困住了。而它的怨毒和渴望,正通过那根楔在它嘴里的电话线,通过这面薄薄的墙,无时无刻地渗透出来,侵蚀着我的空间,我的神经。
我几乎不再睡觉。白天浑浑噩噩,夜晚就蜷缩在离那面墙最远的角落,抱着膝盖,睁大眼睛,在黑暗中听着墙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和刮擦声。精神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开始出现幻听,总感觉那沉重的喘息就在耳边,总感觉背后有东西。我甚至不敢靠近任何电话,手机铃声一响就能让我惊跳起来。
直到昨晚。
又是凌晨。墙内的脚步声格外焦躁,刮擦声也变得更加尖锐刺耳。我蜷缩在客厅角落的地毯上,背对着那面死亡的墙壁,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时。
“叮铃铃——!!!”
一个极其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猛地……从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里……炸响!
不是那台老式电话!
是我的手机!
屏幕上,来电显示一片空白!
“嘟……嘟……嘟……”
只响了两声,就自动接通了!
手机听筒紧贴着我放在茶几上的耳朵!
一个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和绝望,猛地从手机听筒里冲了出来!
那声音……依旧是我的声音!
但这一次,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濒死的痛苦!
“不……不要过来……它在墙里!它在墙里!它要出来了!啊——!!!”
“咔嚓!!!”
一声无比清晰、仿佛就在手机话筒旁发生的……颈骨断裂的脆响!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然后……一片死寂的忙音。
“嘟……嘟……嘟……”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亮着,映照着我惨白如鬼的脸。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视线越过自己的肩膀……
落在了那面被我钉上木板的墙壁上。
封洞的木板……完好无损。
但是……
在木板边缘与墙壁的缝隙里……
正无声无息地……
渗出一线……暗红色的……
粘稠液体。
像一条冰冷的、不祥的……
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