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年。
皇帝未至,王振先行。
群臣见他,纷纷恭敬行礼:“下臣见过翁父。”
由于朱祁镇尤其推崇王振,从不称呼其名,而是称之为“先生”。
皇帝公然为太监撑腰,群臣敢怒不敢言,但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只好装出一副卑微的姿态,公侯勋戚莫不称呼他为“翁父”。
王振到底是如何祸乱朝纲的呢?
正统三年,年仅十二岁的朱祁镇受王振教唆,惩治群臣。
户部尚书刘中敷、(户部)左侍郎吴玺、(户部)右侍郎何文渊、刑部尚书魏源、礼部尚书胡濙、兵部尚书王骥、兵部侍郎邝埜等人成为阶下囚。
六部尚书,竟有四人锒铛入狱,何其荒唐?
正统七年,张太皇太后崩逝之后,王振将太祖皇帝挂在宫门前的铁碑摧毁,因为上面写着“内官不得干预政事”。
正统八年,大理寺少卿薛瑄因不肯巴结,被王振捏造罪名,最终罢黜为民。
同年,朱祁镇下诏求言,敬答天谴,翰林侍讲刘球在诏言里写道:“夫政由己出,则权不下移。”,王振得知后震怒,觉得对方在含沙射影,暗派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闯入刘球家中,将其押进狱中,大卸八块。
正统九年,驸马石璟因为打骂本府太监,王振物伤其类,认为对方在羞辱自己,于是诬告陷害,驸马下狱。
同年,霸州知府因为宦官扰民,愤怒鞭笞,王振大怒,为太监发声,将其贬谪流放。
正统十年,锦衣卫狱卒王永列出王振“十宗罪”,张贴于顺天府大街小巷中,及王振侄子王山家,最终被判磔刑,还有内侍张环、顾忠等人,各自愤然而起,通过各种途径揭露王振罪行,全都死无全尸。
王振一手遮天,正统十一年,杨溥逝世,再无“三杨”,朝中更无人可抑制。
除了陷害忠良,王振还干起买卖官爵的勾当。
江阴布衣徐颐携重金上门贿赂王振,无需科举,被授予中书舍人。
除了陷害忠良、买卖官爵,王振以权谋私,挪用公款,花费数十万白银,劳役万名军民,重修长安街的庆寿寺。
以上重重劣迹,无人敢有怨言。
王振做的这些事情,朱祁镇有些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就如王振所言:“奴婢这么做,实则为了爷爷建立朝中威信。”
年轻气盛的朱祁镇,心怀大志,他想超越先帝,甚至太宗皇帝。
他渴望掌控更大的权力,先不管自己能不能驾驭,拿到手再说。
因此,他一味的纵容王振打压群臣。
控制一个王振,总比控制一大群臣子,要来得方便些。
.......
正统十一年,夏。
也先率大军挟各部南下围攻哈密,哈密忠顺王倒瓦塔失里无力抵抗。
“王,快写信向大明求救!”
“在写了,在写了。”
倒瓦塔失里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那一战惨败,令他丢尽脸面,损失惨重。
不仅土地被占,资源被夺,就连他的妻子和母亲都被俘虏,抓去了瓦剌,其结局可想而知。
求救信很短,只有寥寥数字,因为前因后果很简单,无非是瓦剌崛起,也先残暴。
就在他将信件交给手下,奔赴大明的第三天,立即有手下汇报。
“王,瓦剌又来了!”
倒瓦塔失里急忙跑出营帐,他看见四周漫山遍野的骑兵,正高举着马鞭挥舞,嘴里欢快大呼。
“完啦。”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地上。
也先立于阵前,他嘴角轻扬,啃了口羊腿,招招手呼唤手下将领。
“我们要用最羞辱的方法,俘虏他。”
数万瓦剌大军只追不杀,将哈密军驱赶。
忠顺王被迫北上,实在是没办法呀,他只能往北边走,因为东西南边全都是瓦剌大军。
被瓮中捉鳖了,只留了一道口子,未必就能逃生。
大明,边境。
哈密派出的求救兵士,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终于来到大明边境,平凉府。
“来者何人?”
“忠顺王\/卒,前来求援!”
“???”
此时此刻,负责镇守平凉府的藩王,是韩恭王朱冲爩之子,乐平僖安王朱范场。
朱范场得知消息,他嗤笑一声,他双手一摊,无奈耸肩。
“你告知孤此事,意欲何为?”
“孤无兵可用,一个潇洒闲王罢了,你去找樊将军吧。”
挺搞笑的,朱范场堂堂“镇国将军”,手里却无半点兵力。
守个几把?
“朱瞻基,我谢谢你全家。”
当年明宣宗被汉王朱高煦吓得,平乱后立即削藩,彻底收回天下藩王的“三卫”,真的是一根毛都不剩。
负责通报的大明兵卫,于是又跑到将军府。
樊彦仔细一打听,坏事,平凉府这一万兵马,如何与瓦剌五六万对抗?(名字虚构)
如果赢了还好,能成名立腕,万一输了呢?岂不是千古罪人?
他选择了一条绝不会犯错的道路,就是撰写奏章,禀名万岁,让爷爷来定夺吧。
......
樊彦之所以会摆烂,完全是因为大明的“军功世袭制”。
明朝总结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遵循“寓兵于农”的指导方针,在全国实行卫所制。
看起来似乎没啥毛病,问题在于,卫所里的军官和普通军士,都是世袭制的。
你爸爸是将军,那你也是将军,你的兄弟、儿子、孙子......你全家都是将军。
只要父辈不是谋反叛逆,哪怕杀人放火,无论受过怎样的处罚,调离、降职,甚至被处死!
那只是父辈犯的错误,与我何干?
父亲一死,我照样能顺理成章的继承他的官位。
这个制度太过逆天,让明朝将领渐渐地失去了血性,整日得过且过。
如此看来,在瓦剌入侵的时候,杨俊弃城跑路,也不足为奇了。
老规矩,“明实亡于朱元璋”!
洪熙元年,明仁宗朱高炽宣布废除“严惩贪官污吏”的刑罚后,不仅文官在贪,武官也不甘示弱。
那么问题来了,武官能贪什么?
宣德九年,兵部右侍郎王骥曾经向朱瞻基指出军中存在问题。
“中外都司卫所官,惟知肥己,征差则卖富差贫,征办则以一科十,或私役买卖,或以科需扣其月粮,或指操备减其布絮.......”
王骥说的很全面,精准指出武官如何贪赃枉法的各种办法。
首先,“征差则卖富差贫”,即有钱的军士通过钱财贿赂军官,可以不去行兵打仗,而没钱的军士只能恪尽职守,甚至还要帮那群有钱人的活干完。
其次,武官在军备上牟取暴利,正统元年,大同府镇守文官报告,边防军士缺衣少甲足足四万余套;
兵部汇报,京军三大营战马数量不符,缺失两万多匹;
工部的东西厂仓库中,清查后发现,不符合工艺标准的军需用品,居然有十三四万件?
然后,“私役买卖”,军官会派遣军士去帮他们做买卖、经商、种田,经常强权侵占农田,军屯制名存实亡。
这还算是轻的了,甚至有军官竟敢盗卖军用仓粮和军武?
正统三年,西宁卫掌卫指挥佥事穆肃与镇抚李恒,私自将八千余石军俸粮盗卖;
正统四年,万全右卫指挥使王祥、怀安卫指挥使楚祯,盗卖两万余石军俸粮。
这些只是东窗事发的劣迹,不过冰山一角。
最后,克扣普通军士的月粮,已经属于基本操作。
正统元年,山西境内的官军就因为有27个月未发军粮,差点发生暴乱,揭竿而起。
......
王骥言辞犀利的指出一系列问题,说明明军内部早已积重难返、宿弊难清。
而我们的六边形战士明宣宗朱瞻基呢?
他装作没听见,反正一点处理措施都没有。
就这样,武官们渐渐胆大妄为,来到正统年间,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渐渐败露。
真别整天说什么,大明亡于文官集团。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群武将军官,诗人握持?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朝廷发再多的军饷也没用,全特么被这群畜生给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