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
林秋雁接过外婆的遗物时,那箱嫁衣正渗出暗红色水渍。开箱瞬间,叠得整齐的大红软缎突然膨起,无数纸折的喜字从缝里飞出,每个喜字都用指甲盖大小的血字写着“囍”,而嫁衣领口盘着的凤凰刺绣,眼睛竟是两颗风干的人眼球。
守灵夜,灵堂供桌上的嫁衣突然自行展开。秋雁看见裙摆处用银线绣着的不是缠枝莲,而是密密麻麻的断指骨,每根指骨都系着褪色红绸。当长明灯爆灯花时,嫁衣领口的眼球突然转动,直勾勾盯着她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月牙形伤疤,和嫁衣袖口绣着的刀痕完全吻合。
后半夜,她被绣花绷的吱呀声惊醒。跑进阁楼,只见外婆的绣架上悬着半幅未完成的嫁衣,绷布上用活人头发绣的新娘面孔正在流血,而地上散落的纸样全是秋雁的生辰八字,每个字都被针扎出破洞,洞眼里渗出黑色黏液。绣架背后的墙缝里,塞着数百张剪碎的婚照,拼起来正是秋雁父母的结婚照,只是两人的脸都被剪成了纸嫁衣的形状。
凌晨三点,阁楼天窗突然被敲响。秋雁抬头看见,无数穿着纸嫁衣的人影贴在玻璃上,她们的脸是用冥币糊的,嘴角用红线缝死,手里举着的纸灯笼渗出蜡油,在窗上画出她外婆的遗像。当第一滴蜡油滴在嫁衣上,布料突然鼓起,里面钻出只纸折的手,指甲涂着早已干涸的血红色指甲油。
她撞开外婆的旧衣柜,里面挂满历朝历代的纸嫁衣,每件衣领都别着枚锈迹斑斑的银锁,锁上刻着不同的名字。秋雁的名字赫然在列,锁孔里还插着半截带血的绣花针。衣柜深处,外婆的日记本用头发绳捆着,最后一页写着:“每代长女都要做纸嫁衣的替身,当嫁衣吸够七代人的血,就能让死去的新郎复活...”
楼下传来嫁衣摩擦地面的声音。秋雁冲下楼,看见那箱嫁衣正自行走向灵柩,领口的眼球突然爆裂,溅出的黑血在灵柩上画出新郎的脸——那是她从未谋面的外公,据说在新婚夜暴毙,死时穿着和这箱嫁衣成对的纸喜服。嫁衣掀开灵柩盖的瞬间,里面滚出的不是骨灰盒,而是具穿着纸喜服的干尸,他的手指正死死攥着秋雁的生辰八字。
干尸突然坐起,纸喜服上的银线绷断,露出里面塞满的纸钱。秋雁在纸钱中发现母亲的遗书:“你外公不是暴毙,是被纸嫁衣反噬,而我和你外婆,都是用来养嫁衣的血罐...”话音未落,所有纸嫁衣突然浮空,它们的袖口伸出纸手,共同抓住秋雁的手腕,将她按在干尸身边。
当晨钟响起,秋雁在棺材里醒来。她身上穿着那箱嫁衣,领口的眼球变成了她的眼睛,而干尸的手正搂着她的腰。棺材外,外婆的遗像咧开嘴笑,相框里渗出的不是血,是一张张新剪的纸嫁衣样,每一张,都和她此刻的身形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