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辩冤使\"的明黄旨意送到相府那日,正是暮春时节。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盛,风吹过,落英缤纷,洒在苏锦璃正在翻阅的话本上。她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听着丫鬟菱歌念着新到的《西湖三塔记》,忽然听见前院传来小厮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淑妃娘娘在延禧宫把妆台都砸了!\"
\"可不是嘛,一箱子的胭脂水粉全摔了,连太后赏的那支羊脂玉簪子都折了!\"
苏锦璃放下话本,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胎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动作,在里面轻轻踢了一下。她忍不住弯起嘴角——自上次珠钗事件后,淑妃便被禁足,如今听闻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却无半分波澜,只觉得这深宫里的恩怨,不过是过眼云烟。
\"夫人,状元爷下朝了。\"菱歌掀起帘子,语气里带着笑意。
江砚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朝堂的庄重气息,玄色官袍的袖口沾着些许墨渍。他看见苏锦璃,立刻换上温柔的神情,快步走到软榻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今日天气热,怎么还在院子里坐着?\"
\"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苏锦璃接过他递来的酸梅汤,指尖触到微凉的瓷盏,\"看你这样子,是又被皇上缠住了?\"
江砚苦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皇上让我把这个带给夫人。\"
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羊脂玉牌,上面用篆刻刻着\"御前辩冤使\"五个字,边缘用金线镶着细碎的红宝石,旁边还放着一条明黄的绶带,绣着精致的海水江崖纹。
\"这算什么官印?\"苏锦璃拿起玉牌,触手温润,却忍不住笑出声,\"倒像是哪家公子哥的玩物。\"
\"皇上说,正式的官印礼部还在刻,先让夫人用这个顶着。\"江砚帮她将绶带收好,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宠溺,\"还说让夫人明日就'上岗',内务府有个宫女喊冤,让您去处理。\"
苏锦璃叹了口气,将玉牌放在一旁:\"真是赶鸭子上架。我这大着肚子,难不成要去升堂问案?\"
\"夫人聪慧,定能处理好。\"江砚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若觉得累,便推给旁人。\"
看着丈夫眼中的关切,苏锦璃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第二日,苏锦璃坐着软轿来到内务府。刚下轿,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哭泣声。走进正厅,只见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旁边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管事太监,正叉着腰大声呵斥。
\"苏大人来了!\"旁边的小太监高声喊道。
那宫女一听,哭得更凶了,膝行几步,抓住苏锦璃的衣摆:\"苏大人!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李管事说奴婢偷了他的翡翠扳指,可奴婢根本没拿!\"
李管事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假笑:\"苏大人,您别听这小蹄子胡说!扳指就在她箱子里搜出来的,还想抵赖!\"
苏锦璃看了看眼前的两人。那宫女不过十五六岁,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宫装,脸上满是泪痕,眼神却透着一股倔强。李管事则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总管太监服饰,手指上戴着好几个宝石戒指,其中一个空着的指位,想必就是那翡翠扳指的位置。
\"你的扳指是什么样的?\"苏锦璃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管事得意地挺了挺胸:\"回苏大人,那可是上好的冰种翡翠,水头足得很!上面还刻着个'福'字,是咱家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
\"你何时发现丢的?\"
\"就是昨天晚上!\"李管事说得斩钉截铁,\"咱家明明放在抽屉里,今早起来就不见了!后来让人去搜这小蹄子的箱子,嘿!果然在里面!\"
苏锦璃转向宫女:\"你有什么话说?\"
宫女抽泣着说:\"奴婢叫春桃,在李管事屋里做洒扫。昨天一下工就回了自己屋子,根本没去过李管事的书房!不知道扳指怎么会在我箱子里......\"
苏锦璃沉思片刻,开口道:\"把扳指拿来我看看。\"
李管事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取来一个锦盒。苏锦璃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个翡翠扳指。碧绿的颜色看着甚是喜人,上面也确实刻着个\"福\"字。
她拿起扳指,放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后,忽然笑了:\"李管事,你这扳指...是假的吧?\"
\"胡说!\"李管事脸色一变,急忙喊道,\"这可是咱家亲自从珠宝店买的,怎么会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一试便知。\"苏锦璃让人取来一盆清水,将扳指放入水中。
众人都围了过来,只见那扳指刚入水,上面的\"福\"字就开始慢慢褪色,露出底下一个模糊的\"寿\"字。再看那翡翠的颜色,也变得黯淡无光,哪里还有半分\"冰种\"的样子。
李管事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苏锦璃看着他,眼神锐利:\"李管事,这扳指分明是个假货,你却拿来诬陷春桃,到底是何居心?\"
春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哭得更厉害了:\"苏大人明鉴!李管事早就看奴婢攒了些月钱,想讹诈奴婢!\"
在苏锦璃的逼问下,李管事终于吐露实情。原来他早就觊觎春桃的月钱,故意买了个假扳指栽赃给她,想逼她交出钱来。没想到遇到了苏锦璃,当场揭穿了他的诡计。
苏锦璃让内务府按规矩处理,将李管事打了二十大板,降职为最低等的洒扫太监,还了春桃清白。春桃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泪水浸湿了地面。
从内务府出来,苏锦璃扶着腰,感觉有些疲惫。江砚赶紧上前扶住她,语气里满是心疼:\"夫人辛苦了。\"
\"还好。\"苏锦璃笑道,\"没想到这'御前辩冤使'还真能帮人。看到春桃那孩子清白得以昭雪,累点也值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只见寿安公主穿着一身粉蝶绣的宫装,手里拿着个蝴蝶风筝,朝他们跑来。
\"苏姐姐!江砚哥哥!\"公主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说,\"皇父让我来叫你们,说要去御花园放风筝呢!\"
苏锦璃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能放风筝吗?\"
\"能能能!\"皇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穿着常服,手里拿着个巨大的凤凰风筝,笑容满面地说,\"朕让人做了个特别大的风筝,风力足,夫人坐着看就行!\"
苏锦璃哭笑不得,只好跟着他们来到御花园。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正好,御花园里百花盛开,蜂飞蝶舞。皇帝亲自放起凤凰风筝,寿安公主在一旁拍手叫好,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花园里。
江砚则在旁边的凉亭里摆好软榻,铺上厚厚的垫子,让苏锦璃舒服地坐着,又给她盖上一条薄毯,生怕她着凉。
\"江砚啊,\"皇帝一边拉着风筝线,一边回头对江砚说,\"你这夫人可真厉害,比朕的御史大夫都强!刚才内务府的事,朕都听说了,做得好!\"
江砚笑着拱手:\"皇上谬赞了,夫人只是心善,又聪慧过人罢了。\"
苏锦璃看着天上展翅翱翔的凤凰风筝,又看看身边温柔体贴的丈夫,和不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皇帝与公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虽然这\"御前辩冤使\"的官当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人,这种感觉真好。
晚上回到相府,苏锦璃洗漱完毕,刚躺下,就感觉肚子里一阵蠕动。她赶紧抓住身边江砚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宝宝动了!\"
江砚顿时激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胎动,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真的动了!夫人,我们的宝宝在动!\"
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在苏锦璃的肚子上,仿佛想听听宝宝的声音。苏锦璃看着丈夫兴奋得像个孩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黑暗中,江砚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夫人,你说宝宝会像谁?\"
\"像你吧,\"苏锦璃轻声说,\"像你一样聪明,一样正直。\"
\"不,\"江砚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要像你,像你一样善良,一样勇敢,一样...光彩照人。\"
苏锦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她想起上辈子孤苦伶仃的自己,再看看现在身边的丈夫,腹中的胎儿,还有疼她爱她的家人,只觉得以前受的那些委屈都不重要了。
这一世,她有疼她的家人,有爱她的丈夫,还有即将到来的宝宝。她要把这一世的日子,过成蜜糖一样甜。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两人紧握的手,和苏锦璃脸上幸福的笑容。她知道,属于他们的甜蜜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