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与短剑撞上的瞬间,黑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连退数步,脚下地砖“咔咔”碎裂,裂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鞋底甚至擦出了火星,刺眼又刺耳。
严瑾眼神微眯,神色不动,却已在心中迅速理出几分线索。
下界中真正见过长公主陈渔使用星辰剑的人,寥寥无几,而这极少的几人无一不下界是仙门顶层的老怪物。
而这些人,怎么可能披着黑衣,鬼鬼祟祟地潜伏在他这破竹楼附近?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这黑衣人是皇室的人。
只有皇族,才对陈渔的星辰剑法如此熟悉。
短剑的寒光再次逼近,严瑾眼底掠过一抹冷光,丹田气海轰然一震,灵力如决堤洪流一般从他体内涌出,强度比方才何止强上数倍。
“这人竟然也有灵境修为?”
严瑾挑了下眉,却不见慌乱,反而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黑衣人气势如虹,衣袍猎猎,脚下一踏,身形化作残影,灵力裹着滚烫的掌风席卷而来。
可就在他再度踏入水墨领域的一刹那——
“嗡!”
一道无形涟漪自严瑾脚下悄然荡开。
小白玉手轻抚画卷,黑白的世界骤然收缩,如同浓墨泼成的铁笼,将那黑衣人连同灵力一并镇压。
“给力啊,小白姐。”
严瑾低声一喝,手中造化笔一颤,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战意。
下一瞬,他笔锋一转。
“星辰落!”
只见天幕之上,一颗星光突然炸亮,仿佛有流星破空,从高空直坠而下,精准地砸在黑衣人的肩头!
“噗!”
血箭冲天而起。
那黑衣人根本连叫都来不及叫,肩膀炸开一道焦黑伤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不远处一棵歪脖老松上。
树叶乱飞,老树一阵剧颤,尘土扬起,一个人形大坑赫然印在地上。
墨色符文缠绕在他四肢,如锁链一般束缚住他的气机。
十息,刚好十息。
严瑾收起画卷,造化笔顺势回到他袖中。小白朝他轻轻一笑,转眼间便化作缕缕墨烟,消散无踪。
严瑾缓步走到那人身前,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眼神冷得像冰。
“说吧,谁派你来的?鬼鬼祟祟地摸我竹楼,是嫌命太长?”
黑衣人咬牙不语,脸上浮现一抹决绝之色。他偏过头,一言不发,像铁了心不打算活着开口。
“哑巴?”
严瑾皱了皱眉,有些不耐。
他蹲下身来,伸手扯下那人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孔——五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放在人群中连第二眼都不会多看。
“你谁啊?”
严瑾眉头一皱,感觉头有点大。
他原打算将此人带去找老夫子,用儒家手段‘请’他说实话。可谁知他手指刚一碰到那人肩头……
“噗!”
那人七窍同时涌出血液,眼白翻起,像被某种禁制点中。
血不是红的,而是漆黑浓稠,仿佛墨汁。
“你服毒了?”
严瑾脸色一变,连忙后退一步。
只见那黑衣人浑身抽搐,皮肤迅速发黑,像被活活烧成焦炭,手指还在颤抖,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三息后,黑衣人彻底死透了。
周围陷入死寂,只剩竹叶在风中摇晃,老井的水泛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严瑾站在尸体旁,久久不语,在他的眸中寒意沉沉,随后他忽然轻笑一声:
“有趣,看来皇室里……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他低头看着那具尸体,墨色的血液渗入地面,慢慢散发出一股腐朽恶臭。
严瑾半蹲下身,单手拎起那具已经焦黑蜷曲的尸体,像是提着一袋破麻布,转身穿过竹林小径,往山崖后那间独立的木屋走去。
夜风拂面,竹叶沙沙,月色如洗。
木屋孤零零地立在山崖边上,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仿佛在提醒来人——这里早有人等候。
严瑾眼神一动,步伐却丝毫未减,走到台阶前,随手将焦尸往门口一扔。
“夫子,我带了个……不太会说话的‘客人’。”
屋内灯火温柔,檀香袅袅,淡淡的茶香随着夜风飘出屋外。
老夫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正坐在书案后,一边煮茶一边翻书。茶壶里水声微沸,未满未溢。
听见声音,他抬眼看了严瑾一眼,眉眼间透出几分揶揄。
“你这孩子,每一次来这里倒是会给老夫找点麻烦的事情。”
严瑾心头一震,瞳孔轻缩。
他原本准备从头说起,却发现自己还没张嘴,老夫子已了然于心。
“您早就知道?”
老夫子没正面答,只是淡淡一笑,自顾自往茶盏中投了一片茶叶,声音也随之低了几分:
“这人确实来自皇室……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些王爷、郡主。”
“他是大内密探,直属内廷,不归六部,不走朝堂,只听一人之令。”
严瑾眼神一紧,脑中瞬间浮现一个名字。
老夫子缓缓吐出那个几乎只活在传言中的称呼:
“宇轩公公。”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像是连檀香的烟气也凝滞在半空。
严瑾像是听见了命运之线的摩擦声,那种刺耳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感觉——仿佛整张朝局的蛛网已经悄无声息地延伸到他脚下。
“那位皇帝身边太监?”
他压低声音,语气不确定。
“正是。”
老夫子语调沉稳,神色比夜还深,“此人原是前朝掌印太监,朝代更替之际不但没死,反而更进一层,如今整个内廷的命脉都握在他一人手中。”
他顿了顿,淡淡补上一句:
“他是这大鸣最黑暗的那张网,真正的编织者。”
严瑾目光微沉,语气却依旧平静:“他盯上我了?”
“或者说是皇帝盯上你了。”老夫子轻叹一声,“你如今是准驸马,这个身份对别人来说是荣耀,对你来说……可能是锁链。”
严瑾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沉默了片刻,才抬眼问道:
“那夫子认为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
老夫子嘴角浮出一丝淡笑,“你若主动,便入了他们的节奏;你若安静,反倒叫他们猜不透你下一步。现在你有名头有身份,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严瑾轻轻点头,眼角余光扫过门口那具尸体。
墨黑的血液正从尸体下缓缓渗出,腐蚀着地板,发出淡淡的焦味,宛如烧焦的纸张。
“尸体放这就行。”老夫子挥了挥手,语气像是在赶一只多管闲事的猫,“去歇着吧,明日之后此事莫再提。我自会处理。”
严瑾不再追问,拱手退下,身影没入夜色。
而几乎与此同时。
京城深处,皇宫之内。
紫霄殿灯火通明,金砖铺地,殿内香炉烟气缭绕。一排黑甲暗卫跪伏在大殿之下,身躯纹丝不动。
而殿上中央的王座上,一道身影端坐如雕像,身披赤红蟒袍,肩坠鸾凤玉佩,手戴白玉护腕,整个人宛如一尊玉面神像。
他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眉眼阴柔却不娘气,肌肤细腻无瑕,仿佛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只是那双眼,沉冷如渊,像是能映出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这正是大鸣权柄之下最阴影中的一人——宇轩公公。
他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简,声音轻得像耳语:
“丁死了?”
跪在最前的暗卫低头道:“回公公,‘丁’命牌刚刚破碎,任务失败,当场自尽。”
“任务失败,是他自己无能。”宇轩公公慢条斯理地说,语气像在评论一道菜咸了淡了,“现在那小子,知道我在看着他了。”
无人敢出声,大殿之中,只余风吹灯火的轻颤。
宇轩公公慢慢抚摸着玉简,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倒是个有趣的孩子。”
他低声道:“传令下去,撤掉外围的暗子。”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从幽冥深处飘来,冰冷、决断、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