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宗师?!”伏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原来是苏宗师!久仰大名!只是你与凌宗师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术法还是气度,简直如出一辙。”
苏烬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方连绵的雪山,眼神有些飘忽。
像吗?或许吧。
这几年,他无意识地模仿着那人的一切,从字迹到术法,从穿着到神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心中那巨大的空洞。
只是,模仿得再像,终究不是那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对伏音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神鹰坊的商队既已安全,苏某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不再停留,纵身跃起,星霜剑化作一道白光,载着他消失在苍茫的天际。
山风呼啸,吹起他的白衣,猎猎作响。
远远望去,那道白衣身影,在雪山云海的映衬下,竟真的与记忆中那个清冷孤高的身影,渐渐重合。
只是,这相似的背后,藏着多少无人知晓的思念与苦楚,只有那漫天的风雪,和他身侧空无一人的位置,才懂。
师父,你可知,你的弟子,已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活成了你的模样,终于成为了你所期待的样子………
而你,究竟何时才会醒来?
四年光阴,于修行者而言不过弹指,却足以让沧海变桑田,亦能让顽石磨成针。
对苏烬而言,这四年是穿肠的风,是蚀骨的雪,亦是一场漫长而无望的模仿。
血迹阵的幕后黑手在四年前那场混乱后骤然销声匿迹,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任凭苏烬动用多少人脉、施展多少术法,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曾捕捉到。
江湖看似恢复了平静,各大门派相安无事,商路畅通无阻,可苏烬心中的警弦从未松懈。
因常年行走于山野间,被风霜日晒染上了一层健康的小麦色。
不再是上一世那个终日困于疯魔中、肤色苍白如纸的灭道仙君。
这一世的苏宗师,白衣染尘,剑眉星目,因常年握剑而指节分明,因奔波劳累而身形更显挺拔。
他依旧话少,依旧喜欢望着远方的雪山出神,只是那眼神深处的空洞,在无人窥见的时刻,依旧会被思念填满。
春去秋来,他踏遍大江南北,除妖卫道,救下的商队、村落不计其数,“苏宗师”的名号渐渐响彻修真界,人人赞其术法高超、气度不凡。
却少有人知,这“气度”之下,藏着多少个日夜对另一个身影的临摹。
他的剑招越来越像那人的清冷孤高,他的神情越来越像那人的淡漠疏离,甚至连偶尔独处时,指尖无意识勾勒的字迹,都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只是,模仿得再像,身边的位置依旧空无一人。
山风依旧呼啸,吹起他的白衣,猎猎作响,那道孤高清冷的身影倒映在雪山云海之中,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寂寥。
他成了别人口中的“苏宗师”,成了似乎无所不能的存在,却唯独没能等到那个他最想等的人。
时光流转,又是初夏。
镇虚门所在的山峦间,草木葱茏,鸟语花香,与往日的宁静不同,今日的镇虚门处处洋溢着喜悦与振奋——
沉寂四年的凌言,终于出关了!
听雪崖上,若雪阁前,弟子们虽不敢喧哗,却难掩眼中的激动。
霍念早已按捺不住,如今已是二十岁的他,褪去了少年时的跳脱,一身朱红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肩上的护甲更添了几分英气。
墨发用玉冠束起,几缕碎发随风飞扬,杏眼圆睁,目光如星,虽沉稳了不少,眉宇间依旧透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他一路小跑,直奔若雪阁,推开门扉时,甚至因急切而带起一阵风。
阁内,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静立于窗前,手中捧着一卷书简,闻声并未回头,只是那熟悉的淡漠嗓音响起:“何事如此慌张?”
霍念一愣,竟一时忘了行礼。
眼前的凌言,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凤眸狭长,眸光凌冽,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眼。
可让霍念惊讶的是他的发型——
几缕乌黑的发丝从鬓边垂下,用精致的金色发扣束起,余下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洁的发髻,正是四年前苏烬在长安时为他束过的样式。
那样的发型,衬得凌言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许,竟也透出几分朝气。
“师……师父!”霍念终于回过神,连忙上前行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弟子恭喜师父出关!”
他快步走到近前跪在凌言脚边,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师父,眼眶瞬间红了:“师父,您都不知道这四年弟子有多想念您……多担心您……”
凌言放下书简,目光淡淡扫过他,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嗯,起来吧。”
霍念抹了把眼睛,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对了师父,您见到公孙前辈了吗?是他用归元术,让苏烬去地府救的您!”
凌言闻言,眸色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淡淡“嗯”了一声:“没见,他早就走了。我与他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苏烬这几年……还好吗?”
“苏烬?他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苏宗师了!这几年他游历天下,除妖无数,术法精进了许多!”
“对了师父,我跟您说,弟子这次参加天梯问鼎,拿了第一名!厉害吧?”
凌言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弟子,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梨涡在唇边若隐若现:“嗯,长大了,不错。”
“咦?”霍念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师父,您笑的时候有梨涡啊!”
凌言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跟我说说这几年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霍念也没多想,立刻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各大门派的动向到江湖中的趣闻。
只是说了一阵,他忽然停下,提议道:“师父,要不我去山下给您买些《奇录记载》吧?”
“里面编纂了近些年各个门派和江湖中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地方写得夸张,但大部分还是挺真实的,您看了就知道这四年有多热闹了!”
凌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好嘞!”霍念兴高采烈地应下,转身便跑出了若雪阁,朱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听雪崖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