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菲西尔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但他从来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这一点他也从来没有掩饰的意思。
天逐渐亮了起来。在血崖之中,即便是日出,也照旧昏暗迷蒙。
虽然处于高一些的山地当中,也不大能够看清楚天空的颜色。日出只是将周边变得更明亮一点。
坚持了一夜的微火,现在终于不堪重负地衰弱下去,彻底熄灭了。几个龙类试着掐了半天火,都没有得到成功。去摸那熄灭的柴火,只摸到了一手漆黑的湿润。
“这里的湿度比想象得高。”奥佩娅皱起眉头,“这和《中土地理》上说的不大一样。”
“还有这种书吗?”路菲西尔对她的话提起了兴趣。
奥佩娅对他的疑问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原因应该是她本身对于路菲西尔的厌恶。但她皱皱眉,还是回答道:“按照先驱者的观测数据来看,血崖最显着的特征,是沙漠地貌。”
“那应该是没什么水的。”贾斯敏接话道。她对于书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兴趣,奥佩娅提及的东西她也没有一点印象,但这并不影响她啧啧称是。
“沙漠的话,早些时候确实是这样。”路菲西尔若有所思道,“不过嘛,过了这么长时间,稍微有点变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奥佩娅没有理会。
格拉德仍旧头脑昏涨,但听了这些话反而有点清醒过来。他勉强支撑起一点身体,询问道:“那会降水吗?”
“哦,你问到点子上了。”路菲西尔说,然后笑起来,
“当然不会。”
“……”
“血崖上空很少会出现积雨云。”路菲西尔说,“昏沉的天空只是因为空气质量不佳。而就算有了降水的条件,也会因为‘诅咒’的缘故被破坏。”
奥佩娅皱起眉头。
路菲西尔的意思是,在血崖当中,虽然他们有七天的时间可以逃离这里,但在此之前,他们的身体会先一步因为缺水而死去。
“欸,这样说,好像真的是……”塔塔嘀咕道,“不过,不过……”
她有点迟疑起来。但最后还是道:“在小骑士没醒来之前,我们找到淡水也不算困难呀?”
“那是在蚁豸发情潮之前的事情。”路菲西尔说,“现在可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塔塔不说话了,但还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对他的好感也一下子降低下去。
“这样的高湿度下,还是没有降水的可能吗?”一个维斯问道。
路菲西尔摇摇头:“都说了,有‘诅咒’在,血崖不可能有任何生机的存在。”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随你心情去死吗?”贾斯敏暴躁地问道。
她又想要动手,但奥佩娅先一步把她拦了下来。她顿着眉毛使了眼色,示意对方不要这样冲动。
即便他们都对路菲西尔充满了厌恶,但不可否认,他们现在乃至之后的存活,都需要对方的帮助。
贾斯敏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不过我会让大家过得好受一些。”路菲西尔说,“能得到的淡水,我也会无偿地分享出来。”
众人沉默。路菲西尔没有掩饰自己有所保留的事实,他也明显没有对这个小队生出任何的归属感。
但是却没有反驳的声音。
即便是格拉德也出乎意料的沉默。倒不是完全烧糊涂了脑袋,以至于连和对方呛声的力气也没有了。纯粹是因为他与路菲西尔并不安稳的结盟关系。
如果真的能够找到秘宝,短暂的高热倒也可以容忍。
但要是对方还有底牌,格拉德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对付的精力。
这样的高热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先前挨着冷血的龙类还勉强有所缓解,但现在即便是完全贴住对方的胳膊,也依旧浑身发烫。就连两个维斯的胳膊也被他蹭得一片温热。
不知道之后这些人又谈论了些什么,总之大家逐渐散开,按照路菲西尔的话去四面找起夜晚要用的可燃物来。
格拉德感到自己的脑袋大概率是被掰到了另一个位置,但这应该不是两个维斯还在争抢的结果。碰到的地方也出乎意料的烫,叫他不适地眯起眼睛来。
抬起眼皮看到路菲西尔的时候,他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问:“干什么?”
“我把所有人都支开了。”路菲西尔说,“这样才好和你说我发现的事。”
格拉德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为了告诉自己秘宝的事情,即便头脑昏沉,还是支撑起身体,询问道:“怎么了?”
“我发现有人要来找你。”路菲西尔说,“但是经过我的评估,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格拉德不解:“什么意思?”
他反应很快,意识到了对方的话外之音,不由得心里发怒:“所以,你明明是可以拦住他们的吧?”
比如说突兀出现的第二个维斯,以及奥佩娅与贾斯敏。
路菲西尔大呼冤枉:“才没有呢。这个人不一样。”
格拉德勉强稳定心绪:“所以说是什么人?”
“您是熟悉的。”路菲西尔说,“因为‘七宗罪’受伤的那位皇子殿下。”
格拉德心里一紧。
居然是爱德华吗?
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奥佩娅与贾斯敏这样,已经在他们世界死亡的人物,还能够“死而复生”,那么同样出现在幻境中的“爱德华”,自然也有出现的可能。
但是……
样到底会出现多少人?
幻境中的一切都极尽真实,如果其中的人物全部在血崖复苏,那会成长成一个多么可怕的规模?
格拉德稍微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现在在哪里?”格拉德问道。
路菲西尔说:“他在我的指引下正在往安全区靠拢。但如果您不愿意见他,我自然会把他送回到蚁豸潮中弄死。”
格拉德摁了摁本就疼痛的眉心:“你把他喊过来吧。”
“您确定吗?”路菲西尔问道。
格拉德看他一眼,道:“按照你的说法,来自幻境当中的人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如果死在蚁豸巢当中,那实在是太痛苦了。”
“原来是因为恻隐之心吗?”路菲西尔若有所思道。
格拉德说:“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可以了吗?”
和这人说话实在是累人,格拉德又摁了摁眉心。
“……好吧。”路菲西尔意味深长道,“可真是个叫人羡慕的称呼。”
他很快俯下身去,就着悬崖边沿轻微敲了敲。随后便有枯黄色的木藤生长起来。
格拉德略带诧异地望向那突兀出现的植物。
不是说这里不会有所生息的吗?
不过这几天他们倒是经常去找木材燃火。
所以血崖还是能够接纳植物的存在吗?
那为什么要说那样绝对的话呢?
格拉德的头脑烧得厉害,这样的问题也不能一时间想明白。
另一边的路菲西尔已经任由那枯黄的木藤刺破自己的手指,随后轻轻抚摸过那尖刺的顶端,又回过身来。
“最晚明天,他就会来到我们身边了。”路菲西尔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
“什么?”
“他带着一只死去的狐狸。”路菲西尔说,“也许来找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