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一拿起电话,看见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请问是周女士吗?”
“您好,哪位?”
“我们是山青精神病院,上个月月底就已经到了您的复查时间,您看什么时候过来一趟?”
周末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无意识抓挠自己的头顶:“我把这个给忘了……今天吧,今天我去复查。”
电话那头的声音中带着关切:“您最近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是。”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周末的人生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病人。
*
精神医院的占地面积不小,坐落在郊外的一片荒草甸子上。
周末打车到医院,一进医院就直奔医生办公室。
周末没有敲门,一把打开医生办公室的门,一个老人背对着周末正在和医生交谈,听见门响,老人和医生一齐看过来。
是她。
怪不得这里有玩家的气息。
老人对周末一笑:“是你啊,姑娘,好巧,你来送货吗?”
周末摇头:“我来看病。”
医生看着周末,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你怎么没有按时来复查,是不是擅自停药了?”
周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我感觉我最近状态还不错,虽然忘记吃药,但是也没发病。”
医生眼睛微微瞪大:“连吃药都忘记还说没发病?”
周末忙陪着笑脸:“我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吗,你们慢慢聊,我在这等一会。”
医生把头转回去,继续在自己面前的电脑上敲打:“刚才说到你女儿的男儿失踪,然后呢?”
老人重重叹一口气:“调查员查到,他失踪之前,曾经给我打过一通求救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自己被绑架,要我交付赎金,我以为又和上次一样是他要钱的把戏,没有理会。”
医生点头:“你女儿因为这件事责怪你?”
“是啊,她在怪我没有救她的孩子,”老人语气平静,“可我明明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断绝关系。”
周末一下子明白,上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为什么觉得他看起来很眼熟。
原来是因为,那个男人和这个老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他是她的孙男。
“她来我家大闹了一通,怪我对她的男儿见死不救,”老人语气中透着冷漠,“我说他是活该,就算他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情。”
医生点头:“你只是这样说,还是真的这样想?”
“我真的这样想。”
“可是你还是因为这件事,被刺激到发病。”
“是,”老人说,“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医生奋笔疾书,在一张单子上写写画画,然后递给老人:“我给你调了药,去抓药吧。”
老人站起来和医生道谢,带着单子转身离去,随手关严门。
周末赶紧上前,坐在了老人刚才的位置上:“我最近的精神状态是真的不错,不是我自己以为的。”
医生微笑着点头,周末知道她完全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你最近怎么样,说说吧。”
周末思考:“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你忘记吃药开始说吧。”
周末试探问:“我之前谈了个男朋友,你知道吧?”
“男朋友,”医生说,“你跟我提起过,你们快要结婚了。”
“之前我们这座城市有一辆公交车,掉进了深坑,我就坐在那辆车上。”
周末一点一点思考:“我出车祸之后,我男朋友失踪了。
“我男朋友失踪之后我父亲又去世了。”
“父亲去世之后,我回了一次老家。”
医生问:“很多年没回去了,这次突然回家,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周末声音低沉:“老家的变化很大,我彻底离开家的时候,全村只剩下我们一户人家。
“但这次回去,有很多其他地方的人搬过去,盖起了新房,我们村从外表看起来,和其他的村几乎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周末说,“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愿意搬过去,她们难道不介意我们村发生过的灭村惨案吗?”
“但我妈妈说,这些人都是无处可去的人,她们因为各种原因被自己的家驱逐,只好到我们村来自立门户。”
医生的语气中带着试探:“或许她们并不介意,毕竟那只是一个意外……”
“不,”周末摇头,语气异常坚决,“那不是意外,是一场屠杀。”
医生很奇怪:“我记得,当年调查员给的结论是,附近工厂的化学制品泄漏导致水源污染……
“工厂的负责人早已经被执行死刑,你也已经接受这个结论。”
“对,”周末说,“当年的我的确接受了这个结论,但是现在,我意识到这里面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水源污染,全村无人生还,为什么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活下来?”
医生摇头:“你不要这么想。”
周末不再继续说,眼睛盯着医生手中转动的笔:“帮我开药吧,我已经一个半月没吃药了。”
*
精神病院门口有很多等待的出租车,周末一走出去,就有很多司机招呼她坐车。
周末一一婉拒,拎着药袋子慢慢往路上走。
大路很宽,两边长满野草,远处是一座不太显眼的山。
现在正是夏天,草长得漫山遍野,浅浅的绿色铺满双眼。
周末贴着路边走,每一阵吹来的风都带来青草的香气,她一边走一边思考,心脏处突然传来熟悉的跳动。
周末抬头,看见那个老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在前面慢悠悠地走。
老人察觉到视线,回头:“又是你啊姑娘。”
周末不想跟她寒暄,直接了当问:“您怎么也来精神病院,您有什么精神病?”
老人放慢脚步,和周末并肩向前走:“我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睡眠不太好。”
周末瞥一眼她手中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如果只开了一个月的安眠药,可不会有这么多盒药。
“那个嚣张跋扈的男人,是你的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