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烈日将鎏金喜字烤得扭曲变形,热浪在皇甫家朱漆大门前蒸腾成海市蜃楼。二十二辆黑色宾利如同蛰伏的铁蟒,车头白蔷薇花束在灼风中蔫头耷脑,花汁混着融化的蜡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门廊下的几株柳树爬满蝉蜕,空壳在热浪里轻轻颤动,仿佛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这场婚宴。
\"吉时已到——\"司仪扯着沙哑的嗓子喊破寂静,鎏金大门轰然洞开。皇甫诗捧着百合花束立在最前端,雪白婚纱裹着纤细腰肢,面上堆满讨好而冷然的笑,眼角余光却不住往车队方向眺望。她发间的碎钻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兰乔曦内心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内心默念“锦鲤化龙,无所不能!”。
这次皇甫诗的婚礼,竟然出奇的安静,安静到没人来找兰乔曦的麻烦,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着苏萌姐出现在自己肩膀上,她的心稍稍定了一点。“总感觉今天安静的有点异常!”
苏萌二话没说直接给自己好姐妹一个金光护身,有事儿抗厄运,没事也强身!
最先踏出车门的是欧阳家大管家林伯,玄色唐装浆洗得笔挺,金丝眼镜折射着冷光。他利落地整理好袖扣,皮鞋踏过红地毯时发出清脆声响,像是给这场闹剧敲响开场锣。随后车门再次打开,欧阳可战庞大的身躯几乎挤爆车门,定制西装被撑得紧绷,脖颈前倾的模样活像头笨拙的棕熊。
\"少爷当心台阶!\"林伯慌忙伸手搀扶,眼镜滑到鼻尖也浑然不觉。欧阳可战却早已被廊下踱步的波斯猫勾去魂魄——那猫通身雪白,脖颈的金丝项圈嵌着翡翠铃铛,此刻正优雅地甩动尾巴,踏着碎步往月洞门跑去。欧阳可战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憨笑,迈开大步追去,西装下摆扫过墙角,沾满陈年青苔,嘴里狂喜的喊着:“三白,三白在那!”
\"我家少爷童心未泯,诸位见笑了。\"林伯整了整歪斜的领结,嘴角挂着居高临下的笑意,仿佛周遭宾客都是供人取乐的戏子。
人群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恭维:\"欧阳少爷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皇甫老爷好福气,马上就要抱外孙了!\"
“以后诗诗嫁入欧阳家,享福不说,以后皇甫家也算是要一步登天了!”
皇甫荣耀和老太太把所有的祝福照单全收,一脸的喜悦和大家道谢,引着林伯往正厅走。
角落里却传来细碎的嗤笑。
戴珍珠耳坠的贵妇压低声音:\"装什么阔气,听说欧阳家的海外资产早就是空壳子了。\"
穿香奈儿套装的太太冷笑:\"上回联姻的陈家小姐,听说被公公...\"话音未落,似是惊觉说错话自己惊慌失措地捂住嘴,但是眼角的笑容可没减少半分。
躲在垂花门后的苏萌攥紧拳头,指尖沁出冷汗。她望着欧阳可战周身缠绕的灰黑雾气,其中隐约浮现孩童惨白的脸,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脖颈。而一团刺目的金光如锁链般将怨气死死锁住,两种力量在他周身疯狂撕扯,竟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
\"这不对劲...\"苏萌倒抽冷气,杏眼瞪得浑圆,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颤音,\"如此磅礴的气运,却像困在牢笼里的猛虎,随时要撕碎宿主!真的是怪了!\"
兰乔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欧阳可战追猫时跌跌撞撞的背影,后颈渗出的汗渍晕开了西装的刺绣花纹。\"气运难道还会反噬?\"她疑惑地皱眉。
\"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运势!\"苏萌掐诀凝神,发丝间垂下的银铃突然爆发出清越声响。她指尖泛起幽蓝微光,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符文,符文所到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欧阳家找邪修布下'借命阵',生生夺取他人寿数与功德。\"
苏萌在兰乔曦额间一点,她又指向欧阳可战印堂处盘旋的黑气,\"看到这团怨气了吗?四岁那年,他亲手将邻家女童推入池塘...那女童本会水的,却被这个小恶魔那杆子按在水里当游鱼,就因为小女孩游泳比他有天赋。”
兰乔曦望向正被林伯哄着擦汗的欧阳可战,后者死死抱着那只白猫不松手,还溺爱的亲来亲去,傻笑时嘴角流下的涎水,在昂贵的西装上晕开深色痕迹。\"所以他才会痴傻?\"
苏萌轻轻点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天魂受损,肉身却因邪术强健如牛。那道士眼光短浅学艺不精,除不了怨灵,但是却让借来的气运冲击后,把怨灵和欧阳可战的天魂拧成了麻花,再也分不开了,类似于共生。\"
兰乔曦的目光转向远处的皇甫诗—那一脸放肆的笑意,似是一脸怨毒的光在看到兰乔曦时又灭了下去。
“喵!”只听猫咪的一声惨叫,那白猫在欧阳可战手里口吐鲜血,挣扎几下就咽气了!
“三白以后可以听话的跟着我了呢!”欧阳可战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猫,一脸的宠溺。
现场来的宾客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乐队的乐手们轻松的音乐,只是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除了惊诧更多的是心悸,在场的人都为皇甫诗以后的生活捏一把冷汗。
恐怕欧阳可战的上一任的死另有隐情,估计欧阳家宁愿牺牲脸面,也不能再给欧阳可战招黑。
兰乔曦想到此,一脸开心的为皇甫诗筹划起来。
林伯给几个随从使了颜色,众人分头行动,林伯笑眯眯的安抚欧阳可战,“少爷,把三白给我吧,我把他抱回家!你去接少奶奶好不好?”
“少奶奶?”欧阳可战一脸的茫然。
“你不记得出门的时候你答应欧阳夫人,您要给他带个漂亮媳妇回去吗?以后陪你一起玩!”林伯引导道。
“好好好,一起玩!”欧阳可战高兴起来,把三白丢给林伯。
林伯转身丢给仆从后,赶紧跟上欧阳可战:“来人,把少爷的新西装拿来,别耽误了接少奶奶的时间!”
就有三个人有拿这一件外套,麻利的给欧阳可战换上外套,又打了领结。
“走,我带少爷去接少奶奶!”
这时候宾客又挂上笑容,觥筹交错起来,只是都不敢靠近欧阳可战。
兰乔曦注意到苏萌眼底跃动的紫芒:\"你打算怎么做?\"
苏萌摩挲着掌心,沉吟道:\"吸走这股邪运,既能提升修为,也能让他恢复神智。可一旦如此...\"她瞥向正被父亲皇甫荣耀拉扯着走向婚车的皇甫诗,后者空洞的眼神突然聚焦,直直望进兰乔曦的眼底,\"欧阳可战那暴虐的性子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更要紧的是,皇甫家宣扬的'冲喜之说'就成了事实,这皇甫诗不就成了欧阳家的恩人嘛...\"
\"吸了又如何?\"兰乔曦突然冷笑,指尖抚过腰间软剑,\"欧阳家行邪术,皇甫家卖女儿,本就是豺狼配虎豹。以后让他们狗咬狗不是更有趣?你不过是提前揭开遮羞布罢了。\"
话音未落,苏萌已化作一缕紫雾腾空而起。淡紫色雾气如灵蛇般缠绕住欧阳可战的脚踝,后者突然抱头惨叫,声音中混杂着孩童尖锐的啼哭。林伯扑过去搀扶,却直接被欧阳可战笨重的身体给带倒,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当最后一缕金光没入苏萌口中时,欧阳可战直挺挺栽倒在地,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涎水,眼白上翻露出诡异的青灰色。
\"快叫救护车!\"人群炸开锅,尖叫声混着玻璃碎裂声。
苏萌擦去嘴角紫痕,正巧对上皇甫诗的兴奋目光。她被强行推进婚车,头顶上的珍珠剧烈摇晃,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场闹剧的高潮。
\"不好!\"苏萌突然瞳孔骤缩,\"皇甫诗给欧阳可战下了药!是慢性毒药可以让人发狂!\"说完之后,苏萌瞬间冷静下来,“切!我操心个蛋啊!他们爱谁疯狂谁疯狂!不过这个皇甫诗到底想干什么?她也算个狠人啊。”
兰乔曦挑眉:\"那岂不是更好?你别让欧阳可战死了,要不然谁伺候皇甫诗的美好生活啊?\"
暮色渐浓,乌云遮住最后一缕阳光。苏萌望着远去的车队,似是想到自己和皇甫诚的婚礼那天,大家只是随意的吃了个家常便饭,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嫁了呢,真的是感觉不值。
\"三天后,等欧阳可战醒来,就有好戏上演了。”苏萌开心的说。
兰乔曦望着满地狼藉的婚宴现场,香槟塔倾倒在地,玫瑰花瓣漂浮在酒液中,宛如一场血色葬礼。\"走吧,\"她扯了扯苏萌的衣袖,\"好戏才刚刚开场。\"
两人转身离去时,祠堂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混着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庭院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