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阴冷的宣言尚在流霞阁内回荡,滴血的匕首已化作一道淬毒幽光,直扑离门口最近的柳如烟!那速度太快,裹挟着腥风,柳如烟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放肆!”窗边的萧临渊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她身影比声音更快,银甲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雪亮匹练!铿!金铁交鸣刺耳!她手中那柄北境战刀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刺客的匕首上!火星迸溅!巨大的力量将刺客震得踉跄后退!
“护住云姐姐!”何济的声音同时响起,冷静得可怕!他本人却未动,只屈指一弹!一枚细小的、刻着“火”字的玉符如同流星射出,却不是射向刺客,而是射向沈雁秋脚边那堆散落的“宁神香”!
玉符爆开!炽热的金色火焰凭空卷起,瞬间将那些可疑的香料吞噬殆尽!诡异的甜腻香气被火焰焚烧,发出噼啪爆响!
“蜜儿!东南角窗!”何济再喝。
“收到!”唐蜜儿娇小的身影如同灵猫般窜出,指尖几道细微的碧芒闪过,几根淬了苗疆剧毒的银针无声无息地钉入雕花窗棂的缝隙!窗外立刻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月儿!头顶琉璃!”何济语速如电。
“用你说!”慕容月凤眼含煞,玉腕一翻,几枚金灿灿、边缘锋利无比的西域金叶子脱手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穹顶某块看似毫无异样的琉璃!哗啦!琉璃碎裂!一个刚刚掀开琉璃瓦的黑影惨叫着栽了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刺客的突袭被瞬间瓦解!一人毙命窗外,一人重伤坠地,闯入流霞阁的领头刺客被萧临渊一刀逼退!
那刺客首领眼见同伴瞬间折损,计划败露,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扯开夜行衣前襟,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诡异黑色纹路,一股阴冷、暴虐、带着浓郁血腥和蛊虫腥气的力量轰然爆发!
“一起死吧!”他嘶吼着,身体如同吹气般膨胀,显然是要自爆引动体内邪蛊!
“哼!”一直静立角落的云初雪,冰蓝色的眸子寒光乍现!她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对着那膨胀的刺客首领,樱唇微启,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凝。”
刹那间!以刺客首领为中心,方圆三尺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冻结!一层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冰晶凭空出现,如同一个巨大的冰棺,将他连同他体内即将爆发的狂暴力量,瞬间冰封!他膨胀的身体僵在半空,脸上凝固着狰狞和难以置信,彻底化为一座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雕!
流霞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焚烧香料残留的细微噼啪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水声和打斗声——显然船尾底舱的厮杀仍在继续,但主舱的危机已被雷霆般扼杀。
何济这才缓缓放下抬起的手指,仿佛只是弹了弹灰尘。他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慵懒的笑意,桃花眼扫过惊魂甫定的众女,尤其在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沈雁秋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好了,扰人清静的苍蝇拍死了。诸位姐姐妹妹,没吓着吧?”
“吓…吓死蜜儿了!”唐蜜儿拍着小胸脯,心有余悸地扑过来,又紧紧抱住何济的胳膊,小脸埋在他袖子上,“济哥哥好厉害!”
“哼,马马虎虎。”慕容月收回金叶子,傲娇地哼了一声,但看向何济的眼神明显亮了几分。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跳,对着何济和萧临渊深深一礼:“多谢先生,多谢萧姑娘。”
萧临渊收刀入鞘,银甲上不染纤尘,冷冷瞥了那冰雕一眼:“跳梁小丑。”
云初雪依旧静立原地,仿佛刚才那冰封绝杀的不是她所为,冰蓝的眸子转向何济,带着一丝询问。
沈雁秋似乎才从巨大的惊吓中回神,身体一软,跌坐在旁边的锦凳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啜泣声:“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香有问题…是我…是我差点害了大家…”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雁秋妹妹莫怕,”柳如烟连忙上前,柔声安慰,“贼人狡诈,防不胜防,怎能怪你?”
“就是就是,”唐蜜儿也凑过去,笨拙地拍着沈雁秋的背,“坏蛋太坏了!雁秋姐姐不哭!”
何济走到沈雁秋面前,蹲下身,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雁秋妹妹,抬起头来。”
沈雁秋抽噎着,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对上何济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桃花眼。
“看着济某的眼睛,”何济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告诉济某,那批宁神香,从何而来?”
“是…是前日在武陵城靠岸补给时,在码头一个…一个游方郎中那里买的…”沈雁秋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他说…说此香最能安神定魄,对…对云姐姐的伤势有益…我…我就…”她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满是自责。
“游方郎中…”何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凝聚一点温煦的金芒,极其自然地拂过沈雁秋的腕脉。脉象紊乱,惊悸未平,但之前那股阴寒蛰伏的异样感…似乎被巨大的惊吓暂时压制了下去?他收回手,笑容温和,“好了,雁秋妹妹,此事不怪你。贼人处心积虑,防不胜防。莫要再自责了,嗯?”
他站起身,对众女笑道:“看来这早膳是吃不成了。诸位姐姐妹妹受惊,济某深感歉意。不如这样,济某略通音律,请柳大家抚琴一曲,为大家压压惊?济某嘛…就负责给柳大家煮一壶上好的‘雪顶含翠’赔罪,如何?”
这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方才的血腥厮杀与惊险,确实需要舒缓。
柳如烟含笑应下。很快,一张古琴被侍女搬来置于临窗的琴案上。何济则当真取出茶具,坐在一旁的小泥炉前,动作行云流水地开始煮水烹茶。茶香袅袅,渐渐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焦糊味。
柳如烟指尖拨动琴弦,清越舒缓的琴音流淌而出,如同山涧清泉,洗涤人心。众女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何济煮着茶,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角落里的云初雪。她依旧安静,但方才强行施展冰封之术压制那蕴含邪蛊的自爆,显然牵动了本就未愈的心脉,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几分,唇色淡得几乎透明。他心中微沉。
“济哥哥,茶好了没呀?蜜儿渴了!”唐蜜儿凑到小泥炉旁,眼巴巴地看着沸腾的茶壶。
“小馋猫,急什么。”何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提起茶壶,将碧绿的茶汤注入早已温好的青瓷茶盏。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他端起第一盏,却不是给唐蜜儿,而是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角落里的云初雪。
“云姐姐,”他将茶盏递到云初雪面前,声音温和,“雪顶含翠,性最温润平和,有滋养心脉之效。姐姐方才出手,耗神了,喝一盏润润。”
云初雪冰蓝色的眸子看向他,又落在那氤氲着热气的茶盏上,沉默片刻,终是伸出冰凉如玉的手,接了过去。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何济温热的手指,她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多谢。”她低声道,捧起茶盏,小口啜饮。温热的茶汤入喉,确实带来一丝暖意,抚平了心脉间翻腾的寒气。
何济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苍白的脸色,心头那丝隐忧更重。他转身,又为其他几女一一奉上香茗。
“济哥哥偏心!给云姐姐的第一盏!”唐蜜儿捧着属于自己的茶盏,撅着小嘴抗议。
“蜜儿妹妹此言差矣,”何济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桃花眼弯起,“云姐姐身子弱,又是功臣,自然要先喝。这叫…嗯,尊老爱幼,懂不懂?”
“噗嗤!”慕容月笑出声来,凤眼横波,“半字先生,你这话可把云姐姐说老了!”
云初雪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冰蓝的眸子抬起来,淡淡地瞥了何济一眼。那眼神清冷依旧,却莫名让何济脖子后面一凉。
“口误!口误!”何济连忙告饶,对着云初雪作揖,“云姐姐风华绝代,冰肌玉骨,乃是雪域不老的雪莲!济某失言,该罚!自罚三杯!”说着就作势要去拿酒坛。
“少来这套!”慕容月一把按住酒坛,嗔道,“刚喝完血酒,又想灌黄汤?老实喝茶!”
众女皆笑,舱内气氛彻底缓和下来。柳如烟的琴音也变得更加轻快悠扬。
何济笑着重新坐好,端起茶盏,正欲再品一口,忽然——
一阵毫无征兆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脑海!眼前景物瞬间模糊、旋转!耳边悠扬的琴音变成了尖锐的嗡鸣!他闷哼一声,手中青瓷茶盏“啪”地一声脱手坠地,摔得粉碎!
“济哥哥!”唐蜜儿第一个尖叫起来。
“何济!”萧临渊瞬间站起!
众女骇然望去!
只见何济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一手死死捂住额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额角青筋暴跳!另一只手撑在身侧的矮几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最让她们魂飞魄散的是——一缕刺目的、暗红色的血线,正从他紧抿的唇角缓缓溢出,蜿蜒而下,滴落在他月白的前襟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噗——!”
他终究没能忍住,猛地弯下腰,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狂喷而出!尽数溅落在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地板上!那血,色泽暗沉,隐隐带着一丝不祥的金色光点!
“何济!”
“济哥哥!”
“先生!”
惊呼声此起彼伏!方才的温馨宁静荡然无存!流霞阁内,瞬间被惊惶与恐惧笼罩!
琴音戛然而止!柳如烟脸色煞白,霍然起身!
慕容月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热茶溅湿了裙摆也浑然不觉,凤眼中满是惊骇!
沈雁秋捂住了嘴,眼中泪水汹涌而出,满是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萧临渊一个箭步冲到何济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只觉他浑身冰冷,肌肉绷紧如同铁石!“混蛋!你怎么了?!”
云初雪手中的茶盏无声滑落,摔在厚厚的地毯上。她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看着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带着不祥金点的暗红血迹,再看向何济痛苦蜷缩、气息急剧衰败的身影,一股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惧”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反噬!
是测字术的天命反噬!竟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彻底爆发了!